第三百九三節 加百列城(第2/3頁)

那不是真正的白銀,而是一種價值遠低於銀子的合金。貴族都喜歡使用銀制物件,那會讓自己顯得更加高貴,教廷也不例外……畢竟,無所不能的聖主指引著人類,即便是再奢侈的做法,只要與“聖主”聯系在一起,哪怕付出再多也值得。

卡利斯公爵沒有選擇乘坐馬車,他騎在馬上,用復雜目光打量著街道兩邊那些閃閃發亮的米字架。

這些東西造價昂貴,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對其進行清洗和打磨。它畢竟是金屬制品,日曬雨淋加上氧化作用會造成腐蝕。表面銹漬斑斑顯然不符合聖主神聖潔凈的形象,所以必須定期派人爬上墻壁和塔樓,不斷重復著繁瑣無聊的面子工程。

高貴的教士要侍奉聖主,品行高潔的修女要聆聽來自聖主的娓娓之音。用繩子拴住身體爬上爬下之類的體力活,當然只能交給平民來做。然而加百列城的面積是如此之大,鑲嵌在各處塔樓和墻壁表面的米字架林林總總多達好幾萬個。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清洗都是一項規模浩大的工程。

想要雇傭工人,就必須拿出錢來。這是恒定不變的道理。

然而教皇的腦回路很特殊,他認為這是普通人和罪人向聖主表明心跡,甚至懺悔罪過的最佳時機。教廷為此專門設置了一個“潔凈工作處”,專門負責對民眾宣講清洗米字架與自身靈魂之間的微妙聯系。有厚達數百頁的《潔凈理論》,還有刊印成小冊子的《潔凈程序》,只要對照著做就行。

常年久經熏陶且崇敬聖主的平民們很高興。他們樂意承擔這種看似對自己有理,同時還能與聖主進行直面交流的體力勞動。他們日復一日地做著,不厭其煩地擦洗,卻沒有從教廷方面得到一個便士。

這的情況延續了好幾代人。

祖先對聖主的崇拜沒能完全、徹底、毫無保留的遺傳給下一代。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對所謂“潔凈懺悔”這項在官方看來的“公益活動”提出質疑。很多人拒絕服從潔凈工作處的安排,拒絕每隔一段時間的強行工作攤派。他們寧願坐在教堂裏聽神父宣講布道,也不願意花費力氣討好肉眼看不見的聖主。

卡利斯公爵及其衛隊從聖玫瑰廣場經過的時候,那裏已經豎起了十幾個行刑台。人群擁擠在教廷衛兵臨時拉起的警戒線外。最前排是手持長戟,身穿藍白色條紋號衣的武裝士兵。他們個個虎背熊腰,不斷將手中的長戟斜放,逼迫想要圍上來的平民後退。

民眾沒有示威,也沒有以大規模聚集的方式表達對聖主和教廷的不滿。他們只是喜歡看熱鬧,喜歡刺激。行刑台昨天晚上搭好,今天一大早天不亮就有人來到廣場排隊。這在加百列城是一種特殊的生意——每當有褻瀆聖主並被審判庭判決有罪,當眾處決犯人的時候,距離行刑台最近的位置會變得炙手可熱。人們願意花大價錢購買這些位置,欣賞劊子手用閘刀砍斷人頭的每一個細節。

從五個便士到一個半先令,加百列城的物價也跟隨“賞刑位”的賣價一路上漲。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商品就是面包。這玩意兒越來越貴,而且品質大不如前。以最常見也是最普通的黑面包為例,已經不是純粹的麥粉制作,其中摻雜了大量土豆粉和玉米粉,口感很糟糕,時間放長了會變得很硬。

閘刀落下發出很大的動靜,圍觀人群同時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彩,當然其中也有受驚的成分。尤其是那些不願意與卑賤平民擠在一起,偏偏對血腥場面感興趣的貴族和富人,他們只會在行刑台附近臨時租一個窗口朝向廣場的房間。要麽使用單筒望遠鏡,要麽架起更加昂貴的專業遠程觀望鏡,想看的內容一覽無遺。

人頭從行刑台上滾落的時候,卡利斯公爵朝著哄笑聲最大的方向瞥了一眼,臉上同時浮起譏諷的笑。

這個地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砍掉幾顆腦袋。最常見的情況,就是那些拒絕服從潔凈工作處安排的人。

連聖主的符號都不願意擦洗,就根本談不上什麽崇拜。

服從意味著你是信徒。

拒絕意味著你是異教徒。

殺!

卡利斯公爵是軍人,殺人見得多了,他自己也殺了不少。他對這些在平民看來難得一見的稀罕場面毫無興趣,更對那些在廣場外圍二、三樓房間裏透過窗戶觀看行刑的人嗤之以鼻。

說起來挺有趣,女性貴族,還有那些富裕家庭的女眷,她們尤其喜歡這種血腥刺激的畫面。

並不是說她們骨子裏浸透了暴力因子,而是教廷每次選擇行刑的時間都是周日,上流社會的很多活動也在同一時間段。那些頗有身家、高貴、優秀的男人觀看行刑,隨即離開觀看窗口,前往各種俱樂部聚會午餐,開始下午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