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節 對策

整個王宮徹底亂了。

美麗的王妃驚慌失措,她跪在豕王的病榻前哀聲祈禱。雖然是冬天,她卻穿得很薄,細滑的棉布開領衫幾乎讓整個肩膀袒露,肥胖的腰肢將整件衣服塞得鼓鼓囊囊。野蠻人沒有“緊身衣”的概念,但女人們對魅力與誘惑理解顯然超越了時空格局,她們知道如何展示自己身體最具吸引力的一面,盡管現實中沒有高彈力尼龍,也沒有化纖織品。

“大王,求你醒醒,說句話啊……”

她重復著這句話,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如此。

兼職宮廷禦醫的巫鬃已經來看過,開了一張在她看來應該管用的藥方。瑾樹果實榨出來的汁、翹翅甲蟲的殼、黑芝麻、三歲小公羊的左眼、烏鴉右爪的第二根腳趾、一個體重九十九公斤成年男子雄性象征物卵形物質,只要左邊那一枚,切分的時候必須精確,只要四分之一,多一點兒都不行。

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混在一起煮半小時,再加入十毫升兩歲女嬰的尿液,讓大王混合服下,會有很好的效果。

王妃像瘋了一樣派人把王宮內外擾得雞飛狗跳,烏鴉遭了秧,前前後後有數百只可憐的鳥被弓箭射落。小公羊的眼睛裝在精致昂貴的銀盤裏,洗凈血水,看著像是堆在一起的怪異葡萄。如狼似虎的王宮衛隊在城內設置了幾十個臨時稱量點,不由分說,把所有從附近經過的成年男子統統抓起來過磅,一口氣帶回來兩百多個體重符合標準的倒黴蛋。

王需要你們的蛋!

這種話當然不可能公開,只能把他們暫時關押在王宮內部,按照大國師的要求,逐一殺死,取出他們體內合用的東西。

喝了很多可怕的粘稠藥液,中風癱瘓的豕王絲毫沒有好轉。他仍然張著嘴,像失能的傻子流著口水,唯一的變化是眼睛終於能夠轉動,只是看上去很疲倦,無法說話。

整個晚上,王妃都趴在病榻上,滿面愁容陪著豕王。

這一幕讓很多親眼目睹的人為之感動,認為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年輕美麗的王妃比已經發瘋的王後更愛豕王。

王妃把所有人趕出屋子,她湊到距離豕王很近的地方,低聲抽泣,咬牙切齒,激動狂放如精神病患者,繼而陷入長時間的沉默,視線集中於某個角落久久發呆。

“求求你說句話吧!”

“把王位讓給阿年,他是個孝順的孩子。”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嗎?阿年是我們的孩子,他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王。”

牛族人發動了戰爭,繼烈牙部之後,風牙部和黑牙部派出的信使也接連趕到獠牙城,向豕王和國師求援。

這些事情在王妃看來實在太遙遠了,就像發生在另外一個世界。

她只要王位。自己的兒子如果不能成為新王,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虎視眈眈的貴族和皇室親族會把自己剁成肉醬,或者被某個強大的家夥據為己有,終日蹂躪。這是失敗者的下場,無人例外。

王妃很後悔沒能在豕王清醒的時候讓他提前寫下傳位詔書。都怪自己過於謹慎,覺得已經搞垮了王後,不能在短時間內繼續向豕王和貴族們施加壓力。可這不是我的錯啊!上次用了大國師巫鬃進獻的那種靈藥,豕王的病情明顯好轉,蒼白的臉頰也變得紅潤,一切都朝著健康方向發展。

僅僅只是一道從烈牙部傳來的消息,就徹底擊垮了這個老人。

我該怎麽辦?

我得守著他。

哪怕這個老雜種能保持五秒鐘的清醒也足夠了。

我只要傳位詔書。

我要讓我的兒子成為新王。

牛族人、戰爭、烈牙部……關我屁事?

……

巫鬃給豕王開出的藥方並非毫無根據。巫術的神秘在於能夠與神靈溝通,得到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啟示。在這個巫師兼職醫生的時代,對生命的理解沒有形成系統學科,構成藥方的配料增減取決於患者發病症狀——瑾樹果實汁液對感冒有奇效,烏鴉爪子磨成的幹粉能刺激神經(《巫術起源》,特定區域的鳥類有啄食魚蝦的習慣,爪子與一種礦物質含量很高的巖石接觸,總之是病理與藥物之間的歪打誤撞),還有羊眼睛和詭異的人體器官,這些是祭祀儀式上奉獻給神靈的禮物,巫源按照自己的理解把它們混合在一起,這樣做不能說是有錯,也絕非故意放毒想要弄死豕王,最多只能算是愚昧。

手忙腳亂的巫鬃第一次發現,自己對“掌控”這個詞的理解,其實非常膚淺。

從烈牙部傳來的消息讓所有人感到震驚,更令他們感到驚恐的是風牙部和黑牙部,前後三個部族同時求救,意味著戰爭規模不僅限於一個分部,而是規模更加龐大的族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