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三節 赤鼻(第2/3頁)

狂牙城的大門緊閉,這裏畢竟是城市,城主也不是小型村寨頭領那種毫無眼光的窮逼。當初建城的時候,沙齒就花了大價錢從牛族買鐵,嚴嚴實實包住了所有城門,尺度驚人的門栓也是全鋼打造。比起其它豕族人的城市,算是有著較強的防禦能力。

前夜、半夜、深夜、淩晨……東面山梁上升起第一抹陽光的時候,值守了一整夜的衛兵紛紛打著呵欠,熄滅身邊的火把,揉著惺忪的眼睛,拖著沉重的腳步,準備換崗。

城外是一片丘陵,對食物有著強烈的豕族人對大自然瘋狂索取,瘋狂破壞著植被。那裏早已是黃土朝天,雖是夏季也很難長出野草。其實這樣也好,至少在遇到外敵入侵的時候,整個城市正面一覽無遺,沒有任何障礙。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足夠的障礙物,藏不住人。

大隊士兵從城墻上走下,來到位於墻基後側的休息區。

幾口大鍋裏燒著開水,可以看到裏面燉著幾根不多的骨頭。刮得很幹凈,看不見一絲肉。天知道這些骨頭究竟來自什麽動物,豕人也很少思考這個問題。他們只關心骨頭夠不夠新鮮?湯裏有沒有油?

在這裏休息的士兵有三百多人,他們對湯鍋裏的這些骨頭形狀很熟悉。

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意味著,士兵們已經很多次見過這些骨頭,甚至有人趁著廚子不注意,飛快撈起來吮上幾口骨髓。

操持大鍋大灶的廚子幾乎都沒有良知。他們喜歡克扣,還喜歡縮減分量。若是有人對此表示質疑,回答起來也順理成章,爽快利索沒有絲毫遲滯。

“上面交代我就這樣做飯。有意見你找當官的說去,跟我說沒用。”

“撥下來的糧食就這麽點兒,我有什麽辦法?我也想吃山珍海味,可只有草根樹皮我能怎麽辦?要不咱倆換換,你來當廚子,你做給我吃?”

“吃不飽也辦法,年輕人你就認命吧!下輩子投個好胎,生下來就是王子,以後想吃什麽就有什麽。”

插科打諢,嬉笑怒罵,不高興的嚷嚷著發泄幾句,滿足於現實的就蹲在墻角看著某處發呆。墻根底下站著一大溜面對墻壁的粗漢,他們脫掉褲子露出光溜溜的屁股對著城墻撒尿,肆無忌憚談論著女人,以及自己身體的特殊部位。打鬧是士兵之間的家常便飯,身體瘦弱的那個總會成為被欺負對象,時不時挨上幾下,被冠以各種侮辱性的外號,還得負責各種不屬於自己的重體力活。

混亂又肮臟的畫面,這就是真實的生活。

骨頭湯熬好了。

渾濁的顏色讓人看了就沒有食欲,不過今天還算好,湯裏浮泛著很多菜葉,還有一些塊狀的植物根莖。看著廚子拿出一袋鹽,在湯裏撒了一把,士兵們立刻笑著圍過來,擁擠著爭奪首先領取食物的資格。

鹽巴是好東西,而且很貴。狂牙城離海很遠,鹽巴比糧食精貴。

這裏是守城士兵的早餐區,吃完以後換班。

赤鼻是城衛軍小隊長,同時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他有著豕族人特有的粗厚皮膚,粗壯的腿腳。按照豕人的觀點,赤鼻無疑是個美男子,然而破爛的鼻子破壞了這種野性美。

他只有右邊的鼻翼,左邊的從幼年時代就被割掉,露出一個很大的洞。

父親是豕神的崇拜者,他畢生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行巫者。很遺憾,他沒有領悟文字與神靈溝通的能力,注定了只能是個普通人。

他是那麽的執著,自己無法實現的心願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也要在兒子身上實現。

那年赤鼻兩歲。

父親做了個夢。在夢裏,他聽到神靈在說話。

“你兒子只能有半個鼻子,否則他永遠跟你一樣,無法成為一名偉大的巫師。”

父親發誓這是神靈在夢中的原話。醒來後,他拔出刀,割掉了兒子的半個鼻子。這種瘋狂的行為非但沒有引起恐慌,反而得到了左鄰右舍所有人一致認同。

對神靈就該絕對服從,哪怕神靈說你是一個女人,也必須老老實實切掉你不該有的東西,穿上裙子,忘掉父母給予你的性別,老老實實以女性身份過完下半生。

父親第二年被雇傭出征,戰死了。

母親被另一個強壯的男人帶走,一直沒有回來。

沒人喜歡醜陋的赤鼻,他從小在貧民窟裏廝混,性子很野,打架總是沖在前面,悍不畏死。拳頭大是在豕人社會生存的基礎條件,他憑著野蠻與兇悍搶來食物,就這樣成年,通過軍隊考核,成為一名戰士,再加上平時在士兵中頗有威嚴,被任命為十人首。

赤鼻這輩子只對三件事情感興趣:食物、女人、強大的對手。

早餐的分量不多,每人一碗湯,一塊雜合面餅。餅面積約有成年豕人的臉那麽大,二指厚,吃飽是不可能的,足可以頂到中午吃第二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