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八節 時代的英雄

現在是春天,這裏的大部分物種都沒有成熟。

大豆、稻米、甜菜、葡萄……我有足夠的耐心等待,未來的一切充滿光明。

天浩下令所有人仔細搜索。

是他預料中的結果——基地早已破敗,沒有任何可用的機械,沒有武器,沒有仍在運轉的能源系統,也沒有與老嬤嬤相似或相同的光腦查詢裝置。

除了漫山遍野生長的植物,數量最多的就是玻璃碎片。它們的大部分邊緣早已磨光,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可以把這些碎片收集起來,拼成一個個燒杯、量杯、蒸餾管,以及各種不同類型的容器。

按照天浩的命令,天狂帶人從附近砍了一棵樹,用斧子削去樹皮,剖成粗糙的木板。

天浩選取木板中央最厚也是最硬的部分,深深埋在地裏,豎起一塊兩米高的碑。

他用燒紅的匕首在木碑表面刻烙下四個大字:甲四十三。

天狂看不明白,撓著光禿禿的頭問:“老三,這是什麽意思?”

“這裏曾經有過一些偉大的人,他們是英雄。”天浩淡淡地解釋。木碑豎立在山崖頂端,這邊風景獨好,下面是深度超過數百米的山谷,有些植物開著小黃花,在溫暖的春風中微微搖晃。

那是一個充滿美麗夢想的時代,也是一個充滿矛盾的時代。

沒人看見天浩眼眶裏有晶瑩光彩微微閃動。

其實我根本不想成為什麽該死的休眠者。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寧願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長生不老,復活,在漫長的歲月裏與時間糾纏……相互追逐……聽起來多麽令人神往,可著不是我想要的。我的命運被蹂躪,就像那些已經死去的人類。現在……現在……現在……所做的一切與夢想無關,純粹只是為了活著。

誰能理解我?

這是一個無比廣闊的世界,在眼眸深處以深邃方式展現著,我能看見山那邊的遠方,嗅到空氣中充滿無限機遇的味道,然而……我已心力交瘁。

很多事情都不能拒絕,就像復活,就像寄生。懵懂無知的蠻族少年天浩無法抗拒命運,與他有著同樣名字的古代天浩也是這樣。這是專屬於一個時代的神秘力量,進化與發展是一對矛盾雙生子,同時也承載著共促共進的強大力量。

我無法拒絕。

我只能在掙紮中變得強大。

我會開心的活下去,有尊嚴的活下去。

木碑上代表的那些逝者,他們是真正的英雄。

而我,將會成為這個時代的英雄。

天狂對“英雄”這個詞的理解頗為狹窄:“他們殺了很多人?砍下了很多腦袋?做成無數的骨碗?”

天浩無意糾正他的思維方式:“很多人因為他們而活著,幾十萬,幾百萬,幾千萬……他們曾經是一個國家和民族得以強大的基礎,就像最硬的石頭那麽頑強。”

天狂懵懂地點著頭,他望向那塊木碑的目光充滿了尊敬,更有一種說不出的狂熱。

“老三,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這是一個必須得到解釋的疑問。

“是神靈告訴我的。”

天浩閉上眼睛,緊緊收住最後的淚水,深深吸了口氣,帶著濃重的鼻腔音調,笑了。

他的回答毫無破綻:“別忘了,我可是行巫者。”

……

天峰成為頭領後,漳浦寨的變化很大。

天浩抽調了兩千人,跟著天峰來到這裏,加上原有的寨民,總數超過三千。

按照事先制定的計劃,天峰沒有忙於改造村寨防禦體系。除了分出少數人上山采石,寨裏大部分勞力開始春耕,開墾面積達到漳浦寨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數字,囊括了附近水源區的所有良田。

這裏有水,有地,礦石和泥炭也不缺,開采石頭只要花費力氣就成。唯一的缺點與大海之間有高山阻擋,必須繞行很遠才能抵達。

這問題在天峰看來不難解決,方法同樣來自於天浩:只要挖掉這座山,前面就是一片通途。

傳說中,曾經有人這樣做過,他的名字叫做愚公。

說笑歸說笑,其實方法蘊含著科學原理。

天浩很早就探索過周邊區域,根據勘測結果,漳浦寨東面的山全為石質,表面松散的土層很薄。天峰帶人從附近的礦裏挖出泥炭,堆積在預先測定的位置點火燃燒,同時砍伐樹木,挖空樹心,對半剖開,形成中空的半管。幾十上百棵這樣的大樹連接在一起,用大號鐵釘固定,一頭連接位於高處的水源,一頭從漳浦寨外圍橫空而過,架設在石山正上方,水源部位預先用沙包填充阻塞,等到泥炭將山石燒燙燒紅,溫度達到頂點,以遠距離搖晃旗幟的方法傳遞信息,放開臨時水閘,大量冷水滾滾流下,冷縮熱漲,大塊的堅硬山巖紛紛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