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二節 秘密(第2/3頁)

他忽然想起幾小時前在城外被自己狙殺的那三個人。

尤其是被砍斷手腳的,一直掙紮到最後的那個男人,他當時的心情和感受,是否與自己現在一樣?

僵硬的手腳已經不聽使喚,思維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心腹拼盡最後的力氣,發出痛苦絕望的低緩哀嚎。

“……告訴……我……為……為什麽?”

話音剛落,最後的生機從體內消失,沉重的身體轟然倒下。

他至死也沒有從巫源口中得到答案。

巫源彎腰從死者身上拔出匕首。他非常小心,側身避開從傷口位置噴濺的血水。為了確保目標必死,又掄起匕首對準死者胸口部位狠插了幾下,然後割斷喉管。

這裏是赤蹄城,就算殺了人,也不會給巫源帶來麻煩。

注視著那張在震驚與恐懼中永遠凝固的臉,巫源淡淡地笑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可惜,你不懂這個道理。”

……

從鋼牙城出發的軍隊非常龐大,在白雪皚皚的荒原上緩緩前行,形成一條綿密的黑線。

行軍隊伍裏有一輛馬車。木制車廂很粗糙,談不上什麽工藝,與其說是車廂,不如說是一個粗制濫造的大木頭箱子。唯一的優點的廂體足夠寬敞,即便是體型巨大的豕族人,同樣可以躺在裏面睡覺。

兩匹馬用於拉車,這是鐵齒財力的極限。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個族長當得很窩囊,表面上管著好幾萬人,實際上還不如其它部族富裕些的寨子頭領。

老天爺真的不長眼,憑什麽其它部落都有核心技術,唯獨我豕族什麽也沒有?

寬敞的車廂內部鋪著獸皮,冷空氣進不來,鐵齒坐在裏面很暖和。巨大的木質車輪碾過石子路面,顛簸的感覺很不舒服。鐵齒臉上全是陰郁,一直沉默,偶爾發出低沉的嘆息。

憤怒狂熱冷卻之後,他發現自己做出的征戰決定其實並不明智。

當然,磐石寨的牛族人攛掇崮山寨全員反叛,這場仗一定要打,但不應該以現在的方式進行。

隨同出戰的人太多了。

糧食成了最令鐵齒頭疼的問題。

其實鋼牙巫師提出的建議很不錯,由各城寨按比例出兵,的確可以壯大自己這邊的軍隊聲勢,增強力量。但直到軍隊離開鋼牙城的時候,鐵齒才知道手下這些城主和頭領都打著小算盤,他們帶的糧食不多,僅夠鋼牙城到磐石寨這段距離單程消耗。

鐵齒不蠢。年輕的時候他去過鎖龍關,跟南方白人打過仗,他很清楚後勤補給對一支軍隊來說有多麽重要。然而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兒——上面的人這樣想,下面的人卻不這樣看。表面上說是為了替大王分憂,要讓叛逆者付出代價,可實際上他們腦子裏只是想著攻城破寨搜刮戰利品。何況豕族人強悍的戰鬥力眾所周知,尤其是鐵齒直屬的親衛隊,有了這支所向披靡的精銳為核心,哪裏還有打不贏的道理?

這次的征戰應該很輕松,說不定大軍開到磐石寨,那裏的人就全部嚇傻了,用不著自己動手,他們就自亂陣腳,開門投降。

這不是假大空的臆想,而是有著真實發生過的依據。

在某些方面,鐵齒的想法是一致的。

他覺得自己能贏。

但他萬萬不能接受大量戰利品被手下瓜分。

何況這些家夥早早就想好了對策,他們連路上吃的糧食都不願意多帶,明擺著是要輕裝上陣,殺人破寨,扛著滿滿當當的大包小包高高興興回家。

坐在車廂裏低著頭,愁眉苦臉,手指用力按著腦門,仿佛要把那個位置硬生生捅出一個洞。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鐵齒聽見外面有迅速奔跑的腳步聲,來人在車廂外站定,粗重的呼吸讓他判明那是身邊的親衛。

“出什麽事兒了?”鐵齒隔著車廂問。

“啟稟大王,有人想要見您。”

見我?

鐵齒微微皺起眉頭:“誰?”

“一個牛族人,他主動找到前面的哨探,自稱是從磐石寨逃出來,有緊急軍情要報告大王。”

……

十多分鐘後,全副武裝的近衛們押著一個手無寸鐵的年輕男子走近馬車。

這是一個相貌清秀,皮膚白凈的青年。個頭很高,年輕人特有的雀斑沿著鼻梁兩邊朝臉頰蔓延。他穿著一件鹿皮袍子,外面的毛層有些部位已經磨光,看上去又臟又舊,細長的手指不受控制般微微顫抖,也許是因為恐懼,或者幹脆就是有病。

車廂前面的獸皮掛簾高高掀起,鐵齒用陰冷目光打量對方。首先是過於年輕的面孔讓他感覺放心,陰謀詭計這種東西大多數時候適用於中年人或老人,那需要經驗和閱歷。

這小子沒什麽膽量。他站在馬車前快兩分鐘了,身子一直在發顫,眼神也充滿驚恐和畏懼。鐵齒輕蔑地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搖了搖頭,這種角色他以前見多了,膽小又沒用,這種人……活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