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節 牡鹿族(第2/3頁)

對面,身穿黑色棉袍的部族大巫冷哼了一聲:“嘴上說得好聽,我們拿什麽打?牛族人善戰,他們掌握著最精湛的鍛造技術。早在二十年前我就說過,雷牛部必定是我們牡鹿部的大敵,必須早做準備。可是你們有誰把我的話真正聽進去?他們需要布匹,用武器與咱們交換是筆雙方都能受益的好買賣。只要達成供需協議,我們就能與牛族和平相處,還可以通過供應布料的方式源源不斷獲得武器和盔甲。可你們呢……德耀,你一直反對我們與牛族人交易,每年產出的布料大部分用來與南邊的獅族人交換糧食。現在好了,牛族人打到了咱們眼皮子底下。你倒是給我說說,倉庫裏那些腐朽生銹的刀槍,還有破破爛爛的盔甲,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要與牛族人開戰的底氣嗎?”

“巫智,你什麽意思?”德耀是擁有姓氏的牡鹿部貴族,掌管著多達上萬的軍隊。他臉色微微有些發紅,惱羞成怒擡手指著對面厲聲叫道:“我們的土地要種棉花,用布匹換糧是大王的意思。二十年……如果每年都把布匹換給牛族人,我們要那麽多的盔甲和武器做什麽?我們要的是糧食,糧食!”

“哼!除了嘴上說得好聽,你還能幹什麽?”巫智用嘲笑的目光看著對面:“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每年從獅族換回來的糧食有很大一部分被你截留下來用於釀酒,真正分發到各個城寨的部分能有一半就不錯了。”

“我們需要鹽!”鹿德耀針鋒相對,寸步不讓:“用酒才能從豕族那裏換到鹽。”

巫智的冷笑聲更大了:“我只看到一枚一枚的銀幣裝進你的口袋。別說我沒有提醒你,那是獅族搞出來的玩意兒,你把它們當做寶貝一樣藏起來,究竟是能吃,還是能穿?”

“夠了!”煩躁不已的鹿慶元爆發出怒吼:“現在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要吵架就給我滾出去!”

每一個統治者都會面臨各種麻煩,鹿慶元也不例外。

他在心裏計較得失。

制定族群政策很難,目光超卓的偉大領袖終究是鳳毛麟角。不要說是二十年,就算五年,甚至兩、三年後的變化也很大。其實巫智和鹿德耀之間的爭論孰是孰非並不重要,那就是一鍋稀裏糊塗的爛米粥,無法分清上下輕重。

鹿族需要糧食,需要鐵器,需要鹽,需要各種各樣的生活物資。尤其是牡鹿部,剛好夾在幾大部族之間,領地面積就這麽大,每年種植棉花或糧食都有定數。這種多了,那種自然就少。更糟糕的是牡鹿部無法拓展領地面積,被迫限制人口數量。

鹿慶元從未想過要與牛族人全面開戰。那樣做是自尋死路。就算戰爭規模限制在雷牛部與牡鹿部之間,自己仍然不是對手。

難道就這樣算了?

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長子鹿慶東離開座位,在眾人注視下走上王座台階,他湊到很近的位置,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語:“父親,我們可以仿照雷牛部的做法,攻擊他們邊境上的某個寨子。”

鹿慶元在沉默中緩緩擡起眼皮,用復雜的目光看著鹿慶東。

他其實並不喜歡這個兒子。首次成為人父的喜悅隨著次子和三子接連降生被沖淡了許多。“愛到三歲恨到老”,文明時代的諺語經歷了漫長時間考驗。鹿慶元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而且上了年紀,永遠不可能成為傳說中被無數人敬仰的部族領袖。每天看著水面倒影裏蒼老的面容,撫摸著白色頭發,他心裏總會生出說不出的恐懼。

長子從年輕時代就表現出部族首領應有的諸多特質。他聰明,對很多事情有著特殊見解,與部族各方面勢力都有交集,優秀公平的處理方式得到所有人一致認可……但越是這樣,鹿慶元對長子的戒備就越深。

幹掉親生父親取而代之不是什麽新聞。現在的獅王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起兵造反,攻入部族主城,當著所有人的面,砍下他父親的頭顱。

這是蠻族統治者證明實力的一種方式。

鹿慶元無法保證長子不會效仿年輕的獅王,突然在某一天把同樣方法用在自己身上。

他更信任次子鹿慶南,還有三子鹿慶西。尤其是次子,從小就很聽話,不像長子那麽叛逆。

“你想進攻哪個牛族村寨?”其實長子的意見正是鹿慶元內心所想。可越是這樣,他對這個兒子就越是忌憚。

“暫時還沒有具體目標,這只是我的一點想法。是否可行,還需要父王您拿主意。”鹿慶東半躬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回答。

鹿慶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緩步回到王座前坐下。他對站在側面的貼身近侍使了個眼色,跟隨多年深知他心意的後者點點頭,轉身離開……幾分鐘後,近侍拿著一卷獸皮返回。他將獸皮在鹿慶元面前的木桌上攤開,分別用沉重的物件壓住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