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節 人心

失去雙腳的磊志依舊被綁在粗木樁上,發出不似人聲的慘痛哀嚎。

天浩覺得自己的涵養比過去好多了。遇到事情雖然憤怒卻不會大聲咆哮,其實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有理不在言高。嘴上說一萬句恐嚇威脅的話,比不上直接捅過去的一刀子。

“不管是誰動了磐石寨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他。”

留下這句輕飄飄的話,他帶領全副武裝的軍隊,帶著幾十輛滿載糧食的大車,走了。

……

阿菊得到了五百公斤麥面的補償。

她不顧傷痛,跪在天浩腳下感激涕零。老娘在旁邊攙著她,憨厚的大哥也跟著妹妹跪了下去。一家三口流著眼淚,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沒有來到磐石寨以前,老娘對阿菊的話半信半疑,大哥也不怎麽相信。誰能想象真有這麽一個願意為了手下村民拼命的寨子頭領?誰能想象磐石寨這邊真有寬敞的石頭新房?何況這裏糧食豐足,有鹽,還有甜甜的蘋果幹?

宣傳的重要性,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清清楚楚體現出來。

章浦寨的人帶著麥子來了,說是要換些鹽巴,還有魚幹。

青龍寨的人也來換鹽,他們同時也對蘋果幹表示出濃厚興趣。

平林寨的人想要腌鹿肉,那東西很好吃,滋味兒香美。

放出去探親的女人都回來了。這完全得益於拒絕承認失敗,心裏充滿了屈辱和憤怒的環車寨頭領雄奎。他暗地裏聯絡了周邊的多位寨子頭領,邀約對方聯手對磐石寨發起進攻。雖說大家都同屬於一個部落,都是雷牛族的一份子,可實際上,部族首領對治下各村寨的控制力很是松散。無論雷牛族長還是牛族之王,只有遇到特殊情況,比如戰爭,才會對治下村寨下發號令。平時各寨之間的矛盾都是自行解決。只要不是叛亂謀反這種涉及到統治基礎的嚴重問題,上位者不會計較村寨之間的小規模械鬥。

對於雄奎的建議,的確有人動心。

有資格做到寨子頭領的人,絕不會是傻瓜或白癡。他們悄悄打聽過雄奎與天浩之間的矛盾,知道了發生在環車寨的所有故事。男人之間的交心往往很簡單,一頓烤肉,加上一點鹽巴,粗豪直爽的野蠻人就會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痛痛快快說出來。的確有那麽一點兒顯擺的意思,當然如果有酒效果會更好。但是那玩意兒屬於奢侈品,具體細節不是很清楚,只要了解個大概,也就夠了。

牛族領地內各個城寨的金屬鍛造工藝都差不多,盔甲武器質地都很精良。你有的我有,我有的你也有。

可是磐石寨的人居然會擺軍陣,而且號令嚴明,這就不一樣了。

通過各種渠道打探回來的消息都差不多:環車寨在那次械鬥中傷亡慘重,反觀磐石寨這邊卻毫無損失。雄奎這個老東西空有一身蠻力,智力方面明顯不上档次,白白賠付了多達好幾噸的糧食,到頭裏還被人家把惹事的男人綁在木樁上,制作成可怕的鮮血標志。

誰也不會知道磐石寨的軍陣其實是做做樣子。若論真實戰鬥力,其實與過去沒什麽區別。天浩花了一個多月時間,費了很多功夫,好不容易才用圓圈和三角把一群野蠻人訓練得能整齊排列,服從號令,讓所有人穿著盔甲站成一排。可如果貼身近戰,他們立刻一哄而散,單打獨鬥,根本談不上什麽軍陣配合。

馬屎表面光,就是這樣。

若要真正磨合,讓他們成為真正意義上互為配合的戰士,還需要更多的訓練。

派去磐石寨交易的人都說了,那裏的村民最近都很自豪,嚷嚷著什麽“誰敢動咱們磐石寨的人,老子就剁了他全家。”

還有那個叫做天浩的年輕頭領,臉上笑眯眯的,動起手來狠得嚇人。

最令人無法理解就是那次矛盾起因只是一個叫做阿菊的女人。談不上國色天香,普通得實在不能再普通。就為了這麽一個毫不起眼的婆娘,磐石寨的年輕頭領竟然帶領全寨六百多人正面硬杠環車寨,把雄奎那個老鬼揍得灰頭土臉。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缺狠人。

狠人同時也是被大多數人所警惕,為之戒備,想要除之後快的那種類型。就像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引爆的炸彈,總覺得不安全,很危險。

可是從不同渠道反饋回來的消息,讓各個寨子頭領對此前的判斷產生了懷疑——所有交易都表明磐石寨的人並不傲慢。無論任何項目的交易都很公平。沒有仗勢欺人,沒有缺斤短兩,也沒有人多勢眾就對外來貿易者強買強賣的霸道行為。尤其是那位年輕頭領天浩,他甚至主動出面主持公平,對己方寨子裏一些在交易中占小便宜的人當場斥責,嚴重的還公開實施鞭刑。從他嘴裏喊出來的口號也的確打動人心:公平交易,絕不欺騙老人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