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節 刺瓜

沒人提起什麽該死的“環境保護”。沒人認為一頭暴鬃熊或黑嚎狼的生命會高於人類。我們是這顆星球的主人,無論將其它物種殺光或者吃光,那都是專屬於我們的權利。其實把事情倒過來想想就明白,如果遠遠跑在進化線前沿的不是我們,而且其它某種動物,誰又會為了人類慘遭殺戮與食用的命運哭泣?誰會舉著鮮血淋漓的骷髏圖案在當權者面前高喊著“保護(人類)動物”?

整個寨子散發著濃烈魚腥的時候,人們開始了新的工作。

山谷裏的積雪融化時間較晚,春耕結束後谷地仍有冰塊殘留。有了這個天然的冰箱保鮮,天浩才有足夠的時間熬煮海鹽。仍舊是老辦法,繩索捆在靠近懸崖的大樹上,把人放下去,再用繩子捆綁僵硬的死鹿,拉至崖上,運回村裏。

這項工作在整個冬天都陸續進行,鹿肉的腌制過程比鱒魚要復雜。天浩沒打算把所有巨角鹿都制成鹹肉,他把大塊的鹿腿分散到村民家中,分割切小,掛在房梁上,借著火塘升騰的煙霧制成熏肉。

鹿脯是一種美味的食品。天浩打算趁著這個機會,把所有鹿肉晾曬幹制保存下來。磐石寨現在的情況比過去好了很多,可是說到真正具有價值的財富,只有寨子裏的這些村民。

百裏香的來源是一種樹葉。橢圓形,顏色青蔥翠綠。寨子周圍山上的大型喬木多以黑針松為主,其中夾雜生長著這種體型較小的樹。宿主記憶只有對這種樹葉的氣味描述,天浩按照文明時代植物學的概念,認為大規模收取樹葉並晾幹保存的時間只能是夏季。

天氣逐漸熱了起來,魚幹曬制的很成功,白色的魚肉晾曬後呈現出半透明狀態,附著魚皮的那一面有著漂亮光滑的紋理。天浩用小刀切下一片塞進嘴裏慢慢咀嚼,鮮鹹的滋味在唾液攪拌下很快在舌尖上溢開,令他感受到粗糙獸肉所不具備的細膩。

春天大面積播種小麥的時候,人們也在田間地頭灑下少量的蔬菜種子,主要是刺瓜和一些綠色蔬菜。天浩以前沒見過刺瓜,這根本不是文明時代的植物品種。綠色的蔓藤沿著所有可供攀爬的固體向上延伸,藤上開出一朵朵黃色小花,看起來有些像南瓜。

同樣還是依靠昆蟲授粉,幼嫩果實從枯萎花瓣中長出來的時候,天浩發現這東西表面生長著密密麻麻的尖刺。起初這些刺較軟,摸上去也不算紮手。幾天時間過去了,淡青色的刺尖顏色逐漸變深。深綠、墨綠、暗藍……最後徹底變成了黑色。

兩個星期時間,刺尖變化是如此顯著。這個時候的尖刺硬度極高,手指輕輕碰到會紮破皮膚,甚至流出鮮血。

瓜的體積不大,相當於成年的拳頭。密布在瓜體表面的尖刺長度約為五厘米,與瓜體連接的大部分仍為青色。老祭司叫上天浩一起,摘了些刺瓜,又摘了一大把蔓藤枝頭上的嫩芽。天浩看著老人用砍刀把刺瓜從中間破開,裏面露出嫩黃色的肉質部,邊緣的外皮有些發綠,很硬。

老祭司用刀子把帶刺的外皮削掉,用勺子挖掉刺瓜中間空腔位置的黃瓤,將整個瓜體切成小塊,放進鍋裏加水燉煮,鍋裏很快散發出一股聞起來令人愉悅的甜香。

蔓藤嫩芽洗清過後分掐成小段,放進沸騰的鍋裏,等到刺瓜煮熟,鍋裏的糖水變成黃綠相間的粘稠濃汁,老祭司撤了火,用木勺盛出兩碗,他特意撚了少許粗鹽,撒進天浩的碗裏。

味道與記憶中的南瓜一模一樣,被鹹味刺激產生的清甜在唇齒間回蕩。讓天浩遺憾的是沒有米,刺瓜蔓藤嫩枝雖說味道不錯,吃在嘴裏還是覺得寡淡了些。另外就是這個時候的刺瓜太小了,若是能夠在長老一些,等到秋天收獲的時候,瓜體內部積蓄的糖分更多,吃起來會更加美味。

刺瓜必須減藤,也必須在這個時候摘掉半數左右的果實。留足養分給剩余果實才能長大的道理與過去沒什麽區別。無論刺瓜還是南瓜,表面上的稱呼通過外形來加以區分。

天浩不明白:南瓜在自己沉睡的這段歲月裏到底經歷了什麽?為什麽它表面會有那麽多的刺?而且連名字都改了?

天峰的傷勢已經恢復。北地野蠻人強悍的身體素質令人咋舌。天峰閑不住,他知道自己剛剛恢復,不能做太過劇烈的運動,於是在寨子附近下了幾個套,捉到幾只山雞。

艷麗的羽毛表明這是雉雞類品種,體型卻堪比文明時代的吐綬雞(火雞)。天浩對此早以見怪不怪,自從進入宿主體內復活,他看到了太多體型超乎自己以往記憶的動物和植物。“巨大”似乎是這個特殊時代的最重要標簽,隨著野蠻人體型的暴增,所有物種仿佛也跟著產生了同樣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