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4章 傷離別

離城三十裏,一間涼亭,一壺老酒,兩個男人。

薛平舉杯,一飲而盡。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韓兄,到此為止吧!”一揚手,將酒杯遠遠地拋出亭外,薛平站了起來,灑然道。

“此一去,不知幾千裏,薛兄保重啊!西域兇險,安全第一,你終是有回來的一天。”韓琦紅了眼眶。

“勿需掛念。”薛平道:“比起袁昌厲海唐吉他們初去時的兇險,我現在去,還真算不得什麽,畢竟我們大唐在哪裏已經有了兩塊穩固的地盤,有了好幾千雄兵,待得來日我將這兩塊地盤連成一片之時,便是西域都護府重建之日。一想到那一日,我便激動得渾身發抖呢!大唐丟掉這塊國土來久了。每每想起萬裏一孤城,盡是白發兵的慘狀,便覺得我們有責任去完成那些老兵未完成的大業。前人壯志未酬,吾輩當奮勇之。”

“西域不比本土,一定要注意身體,現在終是打通了道路,薛兄此去,一定要多多與我聯系,缺什麽只管說,韓琦一定竭盡全力。”

“多謝!”薛平笑著拱手:“盡管放心吧,我又不是只身前往,身邊這百十薛家家將,足夠衛護我安全了。我這一去,倒是一身輕松了,你在武邑,還需時時留心,事事在意!”

韓琦微微點頭。

“就此作別吧!”薛平大笑,雙手抱拳便欲作別之時,官道之上卻響起了急驟的馬蹄之聲,二人愕然回首,卻見數十騎狂奔而來,須臾便到了眼前。

向真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亭中。

“薛尚書,向真特來為你送行。”向真一揖到地:“薛尚書被貶,與我家亦有莫大關系,這份人情,我向氏記下了。”

薛平笑道:“都虞候這可差了,薛某行事,從不對人,只對事。與國有利,薛某便敢蹈險而行。更何況,這一次只不過是換了一個職位。從工部尚書到西域觀察使,從中樞到地方,說起來,我的權利倒還大了一些,在西域,可沒有人能牽扯我了,不管是袁昌還是厲海唐吉,可都沒有資格跟我叫板。”

向真不知內情,韓琦卻是苦笑不已。

袁昌厲海唐吉,都是李澤一系人馬,袁昌身後站著袁周,厲海身後站著裴矩,那一個都不是會向薛平低頭服軟的角色,更何況他們在哪邊都是有地盤有人馬的實權人物,另外一個彭雙木,更是與大唐有著復雜的恩怨情仇,薛平名為制置使,實則上與單槍匹馬也差不了太多,到時候唯一可仰仗的,或者就是司馬範了。

“薛尚書一定要保重身體。”向真道:“權當去西域遊玩一趟,等到一定時刻,向氏一定會想方設法請薛尚書歸來的。”

聽到向真這麽一說,薛平的神色卻是鄭重起來。

“都虞候,薛平此去路途搖遠,中原之事,再也無法過問,但有一事,你須得知曉。”

“薛尚書請言。”

“如今這朝廷,李相一手遮天。他憑的不是陰謀詭計,而是實實在在的實力。你在武邑月余,當也了解了許多,即便向帥整合了東南,與李相之實力相比,仍是不足分庭抗禮的,我知向帥此人自視甚高,你須得時時規勸,對李相,策略是牽制,而非對抗,一旦對抗,必然會落得傾覆之下場,這一點,河東,河中,已經有了慘痛的教訓。”

“向真記下了。”向真點頭道:“但向氏也不敢妄自菲薄,此次回去之後,便將整軍備戰,一旦整合了南方勢力,未必不能讓李相投鼠忌器。天子一旦長大,必將臨朝親政,那時候,可供回旋的余地也就更大。”

“這是正理,天子今年已經十三,再過五年,便可親政。到時候縱然李相仍然手握大權,權傾朝野,但終究天子可以起到一定的制約作用,再輔以外部勢力制約,可絕李相非分之想。只要李相甘心為臣,那怕是作一權臣,我薛平也是擁護他的。治理天下之能,在薛平看來,實在是無人能出其右。”

向真微微一笑,卻不說話。

薛平知道他並不服氣,只是嘆息一聲,道:“我們想方設法弄到你們那裏去的那一千兵,你們要好生地看一看。為了這些人,我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秦詔失去了兵權,金世元下到了大獄,還不知最終下場如何。”

“韓某必保金世元不死。”韓琦道。

薛平點了點頭,“這恐怕是最好的結果了。此事過後,左驍衛必然會進行大規模的清洗,很多秦詔提拔的軍官必然會被勒令退役,這些人,都虞候不妨都招攬到嶺南去。李相治軍,別具一格,這些軍官熟知大唐軍制,操典,深知如何練就一支強軍,這些人善加應用,必然會使嶺南軍隊更上層樓。”

“我嶺南對於人才,自然也是求賢若渴的。”向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