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4章 醞釀

候孝死了。

死得無比窩囊。

他是在向後逃竄的時候,被自家的士兵擠倒在灘塗地裏,然後被後面無數的士卒一雙雙大腳活生生地踩進了泥地之中給悶死的。

堂堂的一位中郎將,這樣的死法,的確有些不太光彩。

當程緒的第一營支援到位之後,雙方在這一地段的士卒,事實上相差並不太多,因為第三營至少有一半士卒因為要衛護他們大量的輜重馬車而並沒有參與到肉搏當中去。

但雙方士兵在體力,意志與戰鬥技巧方面,差距太大了。

拋開戰鬥技巧不說,事實上,在這樣的爛泥地裏,能施展出來的戰鬥技巧也好,巧妙配合也罷,因為受到外部因素的影響,都是極其有限的,所以大家比拼的更多的是體力和意志。

唐軍的身體素質,比起平盧軍高出的不是一點點。不管是在力量上,還是在耐力之上,都遠遠地超出了對手。

在士兵的待遇上,唐軍實在是太好了。像唐軍的夥食已經將奶酪作為標配,將每天有肉食作為最低的標準的時候,平盧軍的士兵,還在為吃飽肚子而煞費苦心。

飯吃得飽,營養跟得上,訓練量自然也就上得來,要是肚子有時候都有吃不飽之虞,又怎麽可能指望士兵們能擁有多少的體力呢?

一個唐軍與一個平盧軍士兵站在一起,誰壯誰虛,一眼便能看出一個大概來。

在這樣的一場更多是體力的較量之上,平盧軍完敗。

候孝的戰死和潰敗,也極大地影響了劉三通所部的戰鬥力,在候孝中軍旗倒下去的下一刻,劉三通所部轉身便逃了。

遠處的要塞頂上,劉信達看著這樣的場景,長嘆了一聲,直接下令所有的投石機和強弩開始瞄準仍在灘塗地裏的唐軍第三營開始轟擊,希望運氣好,能將敵人的重型投石機幹掉一些。

不過可惜的是,對於雙方投石機的射程,唐軍有著極好的把握,平盧軍的石彈,只能落在他們預設陣地的邊緣之上,壓根兒就威脅不到他們的投石機陣地。

唐軍就在灘塗地上迅速地開始組建起投石機。

底坐搭建好了。

塔架支設完畢。

擲臂安裝到位。

配重吊裝好了。

劉信達便眼睜睜地看著曾經給他留下過無數陰影的唐軍重型投石機在他的皮眼子底子再一次的巍然聳立。

而在黃河江面之上,兩條巨大的浮橋已經完全搭建完畢,唐軍的大部隊正源源不斷地通過浮橋向著黃河南岸湧了過來。

灘塗地很快便被唐軍整理出來了一大片,很顯然,唐軍在早先便做了大量的功課,對此做了充分的準備。

第三營營尉樊忠站在最先組建完成的重型投石機前,眯著眼前審視著遠處的平盧軍防線,然後低聲地對身邊的軍官說著此什麽,很快,重型投石機又開始了調整。

伴隨著樊忠手臂一揮,第一枚重達百余斤的石彈騰空而起,飛向了遠處的平盧軍防線。

所有人都擡頭看著那塊巨大的石頭劃過長空,帶著呼嘯之聲在空中飛行。

任曉年和何塞兩個血葫蘆都跌坐在血泊之中,兩人的盔甲都被卸了下來,軍醫正在他們的身上忙活著。

作為沖鋒就在最前面,撤退就在最後面的營尉,他們兩個人受傷都著實不輕,特別是任曉年,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十好幾道,有些地方血肉翻卷,看得軍醫眼皮子直跳,手也有些發抖。

轟隆一聲,巨石落地,距離平盧的一個要塞堡壘卻還差了丈余,落地之後濺起了無數的灰塵,所有的唐軍士兵都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啊哈,樊忠這下可掉底子羅!”任曉年有些幸災樂禍。

“任大狗,你真是不學無術,知道嗎?這叫測距,為其它投石機作標竿的,根本就沒有指望打中。”何塞一邊冷笑著,一邊把手偷偷地伸向醫官腰間的一個鐵皮腰壺,手法極是嫻熟,小指頭輕輕一鉤,便解開了帶子,將腰壺摘了下來。

任曉年兩眼發光,撐著一條腿站了起來,“軍醫軍醫,我後背上好痛,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嵌進去了,快給我瞧瞧。”

他這一聳身,便將身材矮小的軍醫給擋在了身後,何塞趁機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還想再喝時,卻被任曉年瞪了一眼,一把搶了過來,趕緊地也喝了一大口。

咕咚一聲,烈酒下肚,兩人不約而同地慢足地長籲了一口氣。

空氣之中濃烈的酒香讓軍醫霍然擡起頭來,一摸腰間,發出一聲大叫,伸手將酒壺搶了過來:“二位長官,這是消毒用的,不是給你們喝的。”他尖叫起來,“你們多喝一口,到時候少了給受傷將士們消毒所需,你們是要負責的。”

任曉年捂著肚子,瞪著眼睛道:“老子內臟受傷了,也要消消毒。你不要咋咋呼呼的,酒沒了,你可以去後勤再去申領一壺便可,還要老子負責,老子負個屁的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