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0章 襲殺

壺關往外的道路並不是太好走。雖然道路有著丈余寬,但除了中間的數尺之地被人踩得溜光結實之外,兩邊卻都是長滿了野草荊棘,田季帶著的二千魏博兵排成了三列,沉默地行走在這條不知多少年前便修建而成的道路之上。走在前面的士兵不停地揮舞著手裏的橫刀,將路上的野草荊棘斬斷。每行過裏許,最前面便會換上一批人來重復這些工作。

道路的一邊是密林,另一邊卻是寬闊的溪溝,溪流潺潺,也只是在最中間的那些地方才能看到,其它的地方,怪石嶙峋。

田季騎在馬上沉默前行。

田悅的意思,已經傳遞到了每一個田氏核心子弟那裏。抓住皇帝,是田氏重振雄風的唯一的機會,否則像現在這樣下去,田氏終究會單純地淪為別人的打手。就像現在這樣,被宣武支使著頂在潞州與河東,武威對抗,而武威在昭義的主力,卻是屈指可數的,現在除了朱友貞,基本上都被調走了。

河東和武威,每有一個是好對付的,要是這樣消耗下去,精銳的魏博兵,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會消失了。

沒有了這支精銳的軍隊,那田氏拿什麽立足呢?

抓住了皇帝,柳如煙,王夫人這些人,便有了資本與河東,武威討價還價,威脅他們不得再對昭義有覬覦之心。而憑著皇帝在手,又可以拉攏一些節鎮來擴充自己的勢力。武威不就範,但河東韓琦指不定就會成為他們的盟友。

所以這一次田氏兄弟是竭盡了全力。除開田悅在潞州憑借著高墻深壘與河東武威對抗,其它的魏博兵主力,差不多都調了出來圍剿千牛衛。

他們一定要搶在朱友貞抵達之前,拿下皇帝。

朝廷的這支兵馬,能去的地方有限,潞州有重兵屯集,他們必然不會去哪裏,而且去往潞州,必然就要過壺關,那可是一個一夫擋關,萬夫莫開的地方。只要腦子稍微清醒,就不會走這條路。

剩下的,也就是往長治,屯留而去了,而在哪裏,田平早就蓄勢以待了。而現在,周邊的兵馬,也都在往這個方向上四面合圍而去。

原本田季是沒有將千牛衛放在眼裏的,但在樂安一戰,他們卻讓所有的魏博官兵刮目相看,擊潰朱友文的主力,陣斬朱友文,已經說明了這支軍隊的戰鬥力。

這也是田季這一次將麾下所有的魏博主力帶出來的原因,昭義的兵馬,說句實在話,他還真有些看不上。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戰鬥意志並不堅決。要是帶著他們上了戰場,到時候出了什麽亂子,搞不好就會毀了大局。

一邊走一邊思考之中的田季,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在一邊的密林之中,他正被幾雙眼睛死死地盯著。

人數並不多,只不過七八個人而已。身上披著厚厚的用野草,樹條包裹起來的偽裝,伏在地上的他們,正凝目注視著不遠處緩緩前行的隊伍。

平心而論,魏博治軍甚嚴,這支軍隊行進之時,也保持著極高的警惕,軍伍之間,保持的矩離極為恰當。

“擒賊先擒王,厲海,你有把握嗎?”柳如煙低聲道。此時的她,手裏握著她那支青色的長槍,身上背著一個皮囊,內裏插著六支精鋼短矛,便像是一支開屏的孔雀一般。“超過了一百步,我的矛擲不過去。”

“要是能將田季一箭斃命,這仗就好打了,不然這支部隊與我們還有的一打。”屠虎道。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哪怕只是看一眼這支軍隊的行軍姿態,屠虎也知道這是一場硬仗。

他們只有一千人,人數只有對方的一半,縱然個體戰鬥能力肯定要比對方高,又占了突襲的優勢,但想要輕松獲勝,只怕是不可能的。

而他們最擔心的便是這支軍隊見勢不妙,來一個壯士斷腕,逃回到壺關去,特別是讓田季逃回到壺關去,那可就麻煩大了。

厲海將羽箭搭在了弓上,屈膝半跪,緩緩拉弓。

“可惜那張弓被陳長平帶走了,要不然這個距離之上,我有十成的把握,但現在,我只有八到九成。”

“你放松了射。”柳如煙捏緊了手裏的槍:“我會盯著他的,要是一箭不中,我會死盯著他,直到把他殺死。”

厲海不再說話,弓已拉至滿月。

周圍數人亦不再說話。只是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扯去了身上的偽裝,半弓著身子,做出了沖鋒的姿態。

山道之上,軍隊仍在沉默的推進。

一聲虎嘯之聲忽然在一溝之隔的對面的山腳之下響起,田季微驚,轉頭看向虎嘯傳來的方向,一支體形巨大的斑斕猛虎,此刻居然正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的溪溝裏昂首盯著他們。看起來絲毫並不懼怕這支軍隊,或許是這支軍隊的出現,打擾了它安靜的喝水,它不滿地咆哮了一聲,挑釁似地盯著這支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