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1章 同一棋盤,各自落子

殺人莫過於誅心!

但這一次,李安國只怕是既要殺人,還要誅心。

公孫長明曾經以為李安國當真已經老了。

或者這個人的心態當真老過,但應當是李澈死後,這個人便又再度活了過來。

公孫長明也是最近才開始咂摸出味道來。

以前的李安國,大概是認為自己可以老了。他精心培養的接班人李澈看起來一切都很優秀,足以擔起守住成德的重任。所以他開始放權,開始不問政事,開始安心地享受。

但現在,李澈死了。

一位曾經叱咤風雲的大人物,即便是在遭受了這樣重大的打擊之後,也不可能輕易地就這樣倒下了,他不會甘心自己努力打拼下的這一份基業就這樣煙消雲散。

因為他還有一個兒子。

但這個兒子不同於李澈,不但從來不顯於人面前,更是因為身上有著王氏的血脈而與自己幾乎所有的部下都有著一層天然的隔閡。

其它的部屬還好說,但蘇寧,卻是必須解決的。

但蘇氏為了他李安國可謂是漚心瀝血,如果就這樣為了李澤便處置了蘇寧,是會寒了所有人的心的。

所以李安國便必須再昏庸下去,他必須表現出重情重義,必須表現出對於蘇氏的永不放棄,然後努力地想要彌合蘇氏與李澤之間的恩怨。

想來李安國會做很多事情,而這些事情,都會在他的部下之中廣為傳播。

但蘇寧不會認可。

蘇寧會反抗。

蘇寧胳膊擰不過大腿,以他的那個暴脾氣以及做事不考慮後果的性子,多半便會做出一些讓成德所有人都無法接受的事情來,到了那個時候,一切順理成章。

李安國將揮淚斬馬稷。

李澤順利上位,成德完成過渡。

如果說李澤只是一個平庸的人,也許李安國還不會這麽煞費苦心,但現在李澤表現出來的能力,已經遠遠地超出了李安國的想象。

因李澈之死而造成的巨大的打擊,會因為李澤的突然崛起而讓他重新燃起希望。

這才是公孫長明曾經認識的那個李安國。

所謂關心則亂,公孫長明在想清楚了這裏頭所有的關節之後,也不禁感慨自己是真的老了。一位在亂世之中成長起來的節度使,在面臨著視若生命般的權力,家族的存續和輝煌的時候,怎麽可能就糊塗至此呢!

所以蘇寧出來了!

所以蘇寧重新掌權了。

所以李安國看著蘇寧在深州重新集結力量,拉幫結派而視若無睹。

或者,在蘇寧所依重的極其重要的人物當中,已經有人暗中投靠了李安國。黃尚?杜騰?抑或是那些曾經被尤勇收編了很長一段時間,最近才算重歸蘇寧麾下的那些親兵甲士中的某一些人?

總之現在公孫長明確認,李安國一定埋下了暗子。

再聯想到李澤的那枚暗子胡十二,公孫長明不禁樂出了聲。

這的確是兩父子。

不過只怕這兩人蘇寧這盤棋秤之上,在各下各的子,一個搞不好,說不定他們這兩個一齊執黑的先手,會因為互相不了解情況而先鬥起來也說不定。

看來自己需要時時關注這裏,並且在必要的時候,點醒這二人,讓他們父子二人真正地聯起手來把這盤棋下好了。

“梁晗,咱們下盤棋吧!”公孫長明興致勃勃地道。

“你又想虐我了?”梁晗不滿地道:“你年復一年的虐我,也不感到厭倦嗎?有本事,你找曹信去。”

“去就去,正好有事跟他談一談。”公孫長明大笑而去。

費仲把蘇寧放在他拜訪的最後一位,在深州城內所有人看來,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如果他第一個去蘇寧家裏,指不定便會被一頓亂棒打將出來。

即便是前面已經鋪墊了良多,費仲踏進蘇寧家的大廳的時候,還是苦笑了一聲。因為大廳內沒有一把椅子。便連蘇寧自己也是站著的。

大廳裏當然是有椅子的,只不過因為他費仲要來,所以便收起來了。

蘇寧也不像其它人一樣,身前常服迎接客人,而是頂盔帶甲,全副武裝,手扶橫刀,殺氣騰騰地站在大廳之中。

蘇寧當然不是想這樣一刀斬了費仲,而是要以這種態度,告訴費仲,他與盧龍的勢不兩立。

不擺椅子,更是告訴費仲,你來了,進門了,我見你了,我已經盡到了地主之誼,那麽就可以滾蛋了,下次就在戰場之上見吧!

既然蘇寧擺開了場面,費仲自然也不想自取其辱說一些門面話了,跨進大門,向蘇寧拱了拱手,便開門見山地道:“李澈不是我們殺的。”

蘇寧臉上的肌肉跳動了幾下,臉上怒意更盛。

“這有什麽區別嗎?”

費仲點了點頭:“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這樣的仇恨,我們盧龍自然得接下,也不能不接下。但我們也不是傻瓜,黑鍋我們可以背,但卻不能背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