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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 轉眼便數月過去。

江凜現在已經顯孕,不過她雖是孕婦, 卻照樣能跑能跳,起先Aaron教授還挺擔心,但後來見江凜上得了手術台下得了科研室,他就放下心來。

江凜著實素質過硬,除了最開始的一個月,往後基本就看不出懷孕對她有什麽影響, 該幹什麽幹什麽,有事沒事還跟肚子裏的孩子一番教導。

這日,江凜在寫報告的時候, 肚子突然動了動。

她的心便也跟著動了動。

江凜忙不叠放下中性筆,去試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想要再去回味方才那瞬間的驚喜。

對了,現在好像已經滿五個月了, 理應有胎動,所以剛才的那一下, 應該就是肚子裏的小家夥動了。

江凜生性偏冷淡,因為兒時缺乏親情, 所以她與一般孕婦大多不能完全共情。

即便是挺著肚子,她也沒耽誤正事,操刀手術臨床試驗,各個都是費神費力的活,她該幹的還是在幹, 畢竟除了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江凜並沒感受到有何不同。

然而此時此刻,那個小家夥突然有了動靜,江凜實在又驚又喜,愣住半晌。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情緒變化,肚子中的那孩子像是怕弄疼了母親,又輕輕踢了下,正觸上江凜的掌心,細微而雀躍。

這次是實實在在的接觸,江凜身子微僵,一時眼眶都有些酸澀,她終於清晰感受到這個孩子與自己的密切聯系,是她在這世上的歸宿之一。

從她降生,到後來活得橫沖直撞,她之所以無所畏懼勇往直前,不過是因為她並不怕生死,也無其他執念。直到遇見賀從澤,江凜才隱約找到了努力去活的動力,但此時此刻,她才算是徹底覺得,自己有了強烈的歸屬感。

她有了家,有了愛人,有了他們的孩子。

江凜神色怔然,眼眶微微濕潤,撫著肚子輕輕笑,平日裏多清冷淡漠的五官,此時竟也添了幾分柔和與溫情,看得人心底都為之一動。

而江凜太過喜悅,便沒能發現斜後方的身影。

其實柳然已經站在門口很久了。

從江凜察覺到胎動,到她欣喜地去回應那孩子,柳然始終在旁邊看著。

江凜這人初看冷情,對任何人事似乎都沒有特殊的執著,她像是沒有根基的漂萍,從不懼怕,一往無前。

但就在剛才,柳然見識到了她不同於以往的一面。

那是屬於為人母才有的隱秘情愫,教人動容。

柳然默默向後退了幾步,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冒著被江凜痛削的風險,拿出手機來,給遠在京都的某人發了條短信過去——

【賀總,我是柳醫生。江凜最近常吃燕窩和柚子,但這邊不多,能不能請您托人捎點過來?】

她說的是實話,雖然柚子不算特別難買,但燕窩在朗斯這邊的確不好找,買來的也快吃完了。

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全看天意,只希望賀從澤並非直男,能看懂她這條隱晦的消息。

柳然想著,遂收起手機,美滋滋地做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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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賀從澤正跟朋友們飯局拼酒,一群人又是擲骰子又是劃拳,輸一局扒一件衣服,倒是玩得不亦樂乎。

賀從澤今晚手氣不錯,也就脫了件外套,他穿著身白色衛衣,舉著啤酒瓶直接跟宋川一碰,二人對瓶就吹,都有些微醺。

“江凜出國小半年了吧,這還有一年半呢,慢慢等,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天。”宋川搭著他肩膀,晃著酒瓶子笑:“賀從澤你是真他媽快樂源泉,被始亂終棄,最後獨守空房,哈哈哈你們倆拿錯劇本了吧?”

天知道賀從澤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沒去拿啤酒瓶底錘爆宋川的狗頭。

“閉嘴,就你明白。”賀從澤嘖了聲,擡手將犯欠的宋川給推邊去,耳不聽為凈。

打從江凜出國去往IC進修,他已經半年多沒有見到她,即便二人幾乎每天都有聯絡,但隔著電話與時差,短短的幾分鐘意義並不大,他怎可能不想?

每當賀從澤睡前瞧見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他便會回憶起二人共度的夜晚,想起她腰肢弓起,劃出流暢驚艷的弧,勾人又嬌慵,想起她雪頸後仰,汗濕的發絲鋪散傾瀉,成了繞指柔……

賀從澤不禁又覺得火氣上湧,隨即便抄起酒瓶猛灌一口。

冰涼的酒液自咽喉滾下,稍微將某種燥熱給平息些許,終究是食髓知味的時候,偏偏美人兒遠在天邊,賀從澤委實心疼隔三差五就去沖冷水澡的自己。

想多了都是淚。

賀從澤簡直無語凝噎,覺得做為老公大抵是全國都找不到他這麽憋屈的了,給家裏那位好吃好喝伺候著,就連人出國學習也不敢欄,委委屈屈卑卑微微。

賀從澤正在這自我感動,手機屏幕便亮了起來,他余光掃過,還以為是公司裏的人,卻沒想到竟是當初在州城的那位柳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