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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最後一頓晚餐,賀從澤的確安排得正式。

江凜平日習慣在小店鋪買吃的,但自從遇到賀從澤,她的常去飲食地點就成了高档餐廳。

果真是快要過上了蛀蟲般的生活。

江凜心底無奈,面上倒沒泄露出半分心緒,她同賀從澤抵達目的地後,不多久便有服務員開始上餐。

他們都不是喜歡邊吃邊聊的人,因此這頓飯吃得慢條斯理,也十分安靜。

但是氣氛並不尷尬,反而稱得上自然。

想起自己的心情已經很久沒這麽平靜過,江凜不免稍稍出神。

前些日子實在忙碌,工作上的緊張並不是不會給她帶來負面情緒,只是她慣性消化,不覺得壓抑。

現在想想,果然還是有影響的。

而江凜陷入思緒的短暫時間內,賀從澤正不著痕跡地打量她。

他自是能察覺到江凜的恍神,但他並未選擇出聲,只是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心裏尚有閑情去揣測她的想法。

江凜平日寡淡,但當她思索時,便會有細碎的星屑自眼底滲透,平添幾分人情味。

小心翼翼褪去那冷硬外殼,賀從澤只想去盡可能多的探尋她不為人知的一面,為她渡去或許微不足道的溫暖。

飯後,江凜閑來無事,便同賀從澤去商業街逛了逛。

京內風光無限好,萬家燈火,繁華熱鬧,更不必說今日是全民期待的跨年夜,廣場與街道人滿為患,遊客絡繹不絕。

江凜看了看身旁身份特殊的男人,淡聲提醒:“這裏人多。”

不過人潮擁擠間,賀從澤口罩都沒戴,燈光傾瀉暈了眼,竟也沒人能準確識出他。

“是啊。”賀從澤似乎有意曲解了她的意思,擡手便攬過她,彎唇:“所以凜凜,你可要好好待在我身邊,別走丟了。”

知道賀公子從來厚顏無恥,江凜習以為常,不冷不熱地將他不安分的手給扯下,“在你身邊更危險。”

“上次是意外。”賀從澤明了她是指先前的微博爆料事件,聳肩輕笑,“只要你想,全網就不會有任何與你有關的花邊消息。”

“只要你想,”江凜意味不明地擡眼看他,卻是幾乎將話給重復了一遍:“全網就不會有任何與我有關的花邊消息。”

換了個人稱,句子裏含的意思卻是全然不同了。

賀從澤:“……”

江凜嘲諷於無形的能力,實在是爐火純青。

二人雖是在交談,但腳步卻沒停滯不前,賀從澤果真乖乖聽話沒再動手動腳,他不著痕跡地護著江凜,防止她被來往行人撞到。

江凜不是大條,這種小細節當然被她收入眼底,她看了看他,眸底最後一點冷冽也無聲消融。

她並非冷情,只是身旁鮮少有真正願意接近自己的人,她分辨得出對方的好意是真是假,對於每個人她也有自己的評判。

她不說,不代表看不見。

興許是因為熱鬧,時間迅速流淌,不知不覺便到了跨年的最後一個小時,無數人聚集在中央廣場,興致勃勃地等待跨年倒計時。

江凜沒太多興致,但原來從未做過等候零點這種事,似乎還算新鮮,便也沒趕著回去。

賀從澤俯首打量她,望見璀璨燈火映上她面龐,那雙沉寂的眸中平靜如海,不悲不喜,只添了幾點星子,不過爾爾。

江凜似乎總與人間熱鬧格格不入,她習慣遊離在人群之外,無法適應,也放棄適應,煢煢孑立地活。

他收回視線,含笑開口:“江凜,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江凜沒多問,便頷首答應,隨他走到不遠處的一座小型塔樓,這裏平日遊客挺多,但這會兒人們都匯在廣場,倒空無一人了。

二人乘電梯登塔,江凜跟在賀從澤身後,竟發現他是將自己帶到了觀賞台。

這觀賞台的角度極好,面朝廣場,能夠望見攢動人群,以及正在進行倒計時的大屏幕,夜城風光盡入眼底,美不勝收。

江凜難得擲下一句好評價:“這地方還不錯。”

“那今年就在這裏畫上句號吧。”賀從澤站在她身旁,唇角弧度清淺,“和我一起。”

江凜未應,望著眼下繁華景色,心底竟有些作悵。

賀從澤似是想起什麽,便問她:“對了江凜,許新年願望了嗎?”

江凜道,“和往年一樣。”

他隨口追問:“那你往年的願望都是什麽?”

“愛自己。”

三個字,賀從澤眉眼間的笑意無聲褪卻幾分。

而她的模樣輕描淡寫,卻仿佛是在說著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

“江凜。”他開口喚她,語氣輕緩,“有時候我覺得,你好像脫離社會在活。”

江凜聞言陷入沉默,並未立刻回應。

她習慣踟躇於黑夜,拒絕光明,自我封閉,她從不愛人,因此也不配被愛。她也想去熱烈地活,她知道世上有很多美好,可她沒有興趣,也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