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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李悅每逢午休時間,就會默默坐著輪椅去找江凜。

江凜並不嫌煩,剛好最近她的工作有所減少,陪著病人去花園逛逛也無妨。

李悅剛開始謹慎又自封,但在相處過程中,她逐漸能對江凜敞開心扉,向她敘述一些情況。

江凜於是得知,這是個父母期望值過高,長期冷暴力造成孩子敏感自閉的故事。

這日,二人一前一後,在A院花園中閑逛。

鳥雀棲在枝頭,風拂過樹葉,它們受了驚,紛紛展翅高飛,融入湛藍天際。

“江醫生。”李悅凝望某處,突然輕聲:“你說,他們真的愛我嗎?”

“不好說,愛有無數種表達方式。”

“他們總說是因為愛才約束我,而我也很愛他們,所以我就按照他們的意願去活。”李悅說著,自嘲般地笑了聲,搖搖頭道:“但我覺得,愛和死沒區別。”

江凜不置可否,俯首看向她,“為什麽會這麽想?”

“愛會讓人不自覺改變自己,言行受拘,甚至喪失自我,我認為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死’。”

“有點道理。”江凜點點頭,不疾不徐道:“可李悅,愛能殺人,也能救人。愛並非滿載罪惡,只是因為太多人循著這個字,幹盡了醜事。”

“你要敢愛,更要敢恨,你的情緒不該被他人左右,你要知道你本身就很優秀,你能做很多事。”

李悅手指微蜷,她輕咬唇,低低道:“可他們說……隨性的人生,都是失敗者的人生。”

面對這種經典言論,江凜連眼皮子都懶得擡,“人生這東西,不論最終是喜劇還是悲劇,都不該被定義。”

話音剛落,身後不遠處便傳來男子輕笑,溫潤如珠玉,清而冽。

隨後,那人饒有興味道:“江醫生,你不覺得你有點叛逆嗎?”

江凜沒什麽表情,回敬:“賀公子,你不覺得你有點無聊嗎?”

“在見到你之前,我是挺無聊的。”

賀從澤答道,信步走來,俯首對李悅笑了笑:“你好,小姑娘。”

眼前男人五官俊美,氣度非凡,矜貴如人上人,李悅不禁晃了下神。

“少在這兒誘惑少女。”江凜瞥他,隨後問李悅:“李悅,你想回去休息,還是繼續散心?”

李悅看了看賀從澤,又看了看江凜,很識時務道:“我自己去花圃那邊吧,等會來找你。”

江凜點頭,“小心點。”

李悅嗯了聲,便乘輪椅慢悠悠朝著花圃方向去了。

待少女走遠,賀從澤唇角的弧度才微斂,他看向江凜:“這個小姑娘的生活環境,似乎不太如意。”

他其實來了已有一段時間,因此江凜和那名女孩的對話,被他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才會有此想法。

江凜默認,望著李悅的背影,語氣平靜:“國內大多家長,自尊自負不自知,對孩子層層累加的期待,只會成為孩子的枷鎖。”

“的確。”賀從澤淡笑,眸底深邃如海,“人創造了‘滿足’這個詞匯,卻從來不會用它。”

江凜一頓,側首看了眼他,沒說話。

“沉重的話題到此為止。”賀從澤恢復往日從容,對她彎唇,“今晚是葉董壽宴,葉董托我問問你,有沒有時間?”

“我今晚值班,就算了。”江凜緩聲拒絕:“替我給葉董祝個壽。”

這個回應在賀從澤意料之內,他知道江凜不喜歡參加這些酒籌,就沒求證值班是否屬實,點頭應下。

江凜隨即便擡腳,打算走向李悅。

然而緊接著,她的步伐被人截斷。

賀從澤稍一側身,便擋在江凜面前,他本就比她高不少,此時幹脆將她的視線盡數壟斷。

頭頂傳來慵懶散漫的男聲——

“這幾天我沒來打擾,看來江醫生就這麽把我忘了?”

江凜擡眼,望見那棱角分明的下頜,視線上移,見他唇微抿,不知喜怒。

她稍加思索,說:“空虛寂寞,指路紅燈區。”

賀從澤愣了愣,他俯首看她,輕笑:“真是個無情的女人,想被你惦記著就那麽難?”

“就那麽難。”江凜坦蕩承認,“我只有自己,所以能讓我惦記的也只有自己。”

他笑,“那我真想占有你的唯一財產。”

江凜懶得接茬:“花言巧語。”

“說真的,江凜。我行為不端,目無法紀,這都是過去。”賀從澤似笑非笑,語氣倒真有幾分誠摯:“現在我唯一的不良嗜好,也就只有你了。”

江凜示意他歇歇,淡聲:“賀從澤,我對空話從來不上心。”

賀從澤聞言,佯裝痛心:“凜凜,我很傷心,我需要你的物理安慰。”

安慰還分物理方法和化學方法?

聽到那聲“凜凜”,江凜抑制不住地眉尾稍跳,“譬如?”

賀公子毫不猶豫:“親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