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告白 他盯著她肋骨處的紋身。

成年人大概就是上一秒還心事重重,下一秒就要擦掉眼淚投入到工作當中去。許隨在洗手間接到醫院電話,說她的病人忽然病症發作。。

許隨關掉水龍頭,抽出一張紙巾擦了下臉匆匆趕回醫院。

一走出來,冬景一片蕭肅,只有冰晶結在葉子上。

一直到淩晨,許隨才回到家,倒頭就睡。

氣溫並不像天氣預報所說,回暖一周,暖意持續沒兩天,冷空氣急轉直上,大肆侵襲,第三天,京北下起了暴雪,十二月正式到來,預示著2020年即將結束。

許隨最近值的都是夜班,因為暴雪的原因,半夜城棧路發生了一起大巴側翻事故。

淩晨5:32,外面大雪紛飛,偶爾發出松枝被壓彎積雪掉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手術室內靜謐無聲,只有儀器發出機械的緩慢的滴滴聲。

手術室內,許隨穿著藍色無菌服,接到因車禍導致腹主動脈破裂的病人。即使熬了一整夜,一雙眼睛仍保持著清醒,沉靜。

“縫合腹壁切口。”許隨戴著口罩說道。

經過手術操作後,許隨看了一眼,病患雙足血運正常,終於抒了一口氣,溫聲說:“轉入icu進行監護治療。”

“各位辛苦。”許隨松了一口氣,緊繃了一夜的臉也終於出現了點兒笑意。

“許醫生,你也辛苦了。”

許隨走下手術台,脫下一次性醫用口罩和防護手套扔進垃圾桶裏,擡腳踩開手術室感應門,左轉進入洗手間,洗手,換上白大褂,再走出來。

人的神經一旦放松下來,身體後知後覺傳來酸痛感。許隨感覺自己胳膊累得都擡不起來了,肩頸也是痛得不行。

許隨擡手揉著脖子,正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忽然,正前方躥出一位穿著陳舊,袖子磨卷邊的壯實男人,胡子青茬,光頭,用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許隨:

“外科室的沈林清大夫在不在?”

許隨擡眸打量眼前的男人,他手裏舉著一塊紙牌,上面用紅色油漆放大寫道——魔鬼醫生,殺人償命。

像是血的哀叫。

他臉上的表情有哀傷,但更多的是失去去親人的憤怒,渾身散發著一種偏執的陰森感。

醫患關系,是醫院最常見,也最難調解的關系。

“還沒到上班時間。”許隨回答。

說完後,許隨插著口袋正打算與這位中年男人擦肩而過,不料對方截住許隨的手臂,明顯是被她冷淡的態度激怒:“你他媽什麽意思?”

“就是兩天前,在你們醫院,我老娘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我他媽白天蹲晚上蹲,都沒見著人,那姓沈的不會藏起來了吧,你們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

中年男人拉扯著她向前,許隨一個踉蹌被撞到墻壁,吃痛得直皺眉,他攥得越來越用力,語氣激動:“你們都要給老子償命!”

“醫生不就是救人的嗎?你們這叫失職懂嗎?一群廢物!”

“以沈林清為首,他就是殺人狂魔!”

“我沒媽了!”

經過的護士嚇得尖叫一聲,立刻叫來保安和同事,將兩人分開。許隨被中年男人晃了十分鐘左右,一陣反胃,人都快被晃吐了。

許隨被拉在保安身後,在中年男人大肆辱罵醫務人員,問候他們祖宗全家,激得面紅耳赤時,她終於開口:

“你母親半個月前入住普仁醫院,因家屬隱瞞患者病史,導致醫生進行錯誤診斷,在造成錯誤後醫生重新制定方案並盡力救治,但患者病情過重,兩天前病發搶救無效而去世。”

許隨的聲音始終不冷不淡,似在闡述一件事:“醫生有盡全力救人的責任和義務,但沒有賠命這一項。”

“節哀。”許隨收回從他身上視線,插著口袋離開了醫院走廊。

許隨滿身疲憊,直接回辦公室補了個覺,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夢裏那位病患家屬的臉與封存記憶裏的幾張臉重合。

那一家人高高在上地看著她和許母,語氣譴責又充滿怨恨:

“你爸這叫失職,懂嗎?”

許隨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後背出了一身冷汗。直到聽到周圍同事細碎的聊天聲,她的思緒才漸漸回籠,原來現在是早上八點,新的一天已經來臨。

許隨匆忙吃了個早餐後出去填班表,卻沒想到在在走廊碰見了一直帶著自己的老師,張主任。

“小許,剛值完夜班啊?”對方問她。

“對,”許隨點頭,看著主任好像有什麽話要說,便主動問,“老師,您有什麽事嗎?”

“你今天早上的言論啊,都傳到我這來了,怎麽還直接跟病患家屬杠起來了呢?”主任猶豫了一會兒,換了個語氣,“不要刺激到他,尤其是現在醫患關系這麽緊張的時候。”

“好,我知道了,謝謝老師。”許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