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露鋒芒

席間眾人神色各異,皇上身處高台,卻看得清晰。似是玩味,擒著酒樽意味深長而笑,便也能窺析出這朝中走向。

那安常侍喚來了分食的宮娥侍奉,八珍一口未動,長寧指點了其中五珍,對半分開。撤去盛器,又仔細安頓過幾句,那宮娥告退,一路尋著墻角繞行,偌大的宮殿幾乎繞了一圈,終於停在了蘇家女兒蘇遙生的面前,依樣給只配食三珍的女眷,配齊了這八珍。

皇上饒有興致,看得正熱鬧,捏了炙烤的肉片沾了鹽碟放入口中。這一席本算家宴,除去尚小的幾位皇子,正適齡的皇子們,各個神色迥異。要說這席間,寧兒才是正主,偏生那位蘇家千金,成了焦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皇上目光掃去。見眾皇子飽暖思淫,皆是目光注視與一人,就是蘇令卿寶貝得不行的獨女蘇遙生。而那位遙生,此刻在灼灼目光之中,竟仍是坐得安穩,食之甚少,即便八珍就在眼前,也是端莊優雅,目不斜視。卻有一人似乎總會入了她的眼,那就是坐在正對的寧兒。

有趣。

皇上正是揣測,被堂中一人的高聲大笑打斷了思路。目露陰郁,不悅的朝著那笑聲望去。

“獻平君此番回京,越發出落的窈窕動人,一晃兩載,不思歸家,可不是在外有了小郎君吧?”開口的不是別人,正是鄰席的長皇子長泓。

長寧這幾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發沉寂,就連皇上也會感慨長寧變化。不想,這氣氛清冷數息,那人卻是不語。

就連蘇遙生,也忍不住擡了眼去瞧。

待到氣氛幾乎尷尬到窒息,長寧才幽幽一笑,“大哥說笑了。”

長泓被打亂了節奏,望著那人有些不知所措,竟然忘了話茬。

“是啊,一轉眼七妹也到了待嫁的年紀。若是有傾心的公子,寧兒也可向父皇邀上一功,莫要不好意思錯了良人。”六皇子長睿接過了話頭。

遙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從前依著長寧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定要是回懟上一句“你不也未曾娶親?如何跑來催我?”可倘若是當真這般回了,便是中了長睿的下懷。遙生知道

長睿想什麽,皇上今日心情甚好,他順勢提親與自己,也許皇上就應下了。

“那,六哥倒說說,可有良君與長寧適配?”長寧的話未見氣勢淩人,卻問了個措手不及,長睿只待長寧反咬一口,倒是未當真準備那麽多。

“寧兒尚不急婚配,這才剛回宮陪在父皇身側,大哥六哥可又要攆著寧兒不得孝順?”長寧含笑扭頭望著父皇笑,書中的父皇需要她來壓制兄弟間的勢頭,眼前的父皇同樣需要。

“我寧兒戍邊有功,想要什麽賞賜?”父皇果然替長寧避開了這道難題。

“寧兒求安,那就請父皇準寧兒卸任長寧郡守,不再牽涉戍邊事務,容寧兒一心孝順陪伴父皇。”長寧笑的從容。

卻震驚了堂中一眾,一介女輩步步為艱,熬出今日這功績那都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論是後宮尊貴,就連皇後也不得攝政,長寧卻初露頭臉就故步自封,請皇上卸了自己依憑,又變成個無足輕重的公主?!

這人人都在爭權的皇宮之中,長寧在皇上眼中卻是不同了。她不爭不搶,兩年前賜予她的,她今日都加倍奉還。朝廷掏出的賑災銀,如今同流水一般回潮到國庫。長寧帶走的兵,能戰,皇上命輔良將去看,那支兵驍勇嚴律。可這個寧兒,卸得幹幹凈凈,一點不剩,這是何意?就連皇上也看不穿那人心思,“準了!”

“謝大哥六哥關心。”長寧謙遜一拜,端起酒樽敬酒。

兩位皇子也同樣是詫異回敬,相視了一眼,便只得安於席間。

殿內照舊是熱鬧,人聲不絕於耳,可殿內的氣氛就不覺古怪了起來。眾人討論的重點皆是落在長寧身上,酒過三巡,大皇子眉目中漸漸有了一絲喜悅,兩年前長寧害自己沒能娶到蘇遙生,今天扒了她的官職,也不算未有收獲!

可這一絲喜,落在皇帝的眼中,卻又是另一番滋味。皇上正也不解長寧此舉目的何在,可既然是個身無半點依憑的公主了,自然也是不足為懼。

這皇宮之內,就如盤中散沙,第一捧先是皇帝抓了,余下的才配各皇子爭奪。長寧手中的沙散了,大皇子卻面露喜悅。

皇帝的臉上逐漸陰郁,腦子一轉,想起長寧反反復復的說:

“寧兒是爹的寧兒。”

緩緩落了酒樽,這兩年中,長寧解了不少困楚。可這朝裏的鬥爭卻是一日比一日更甚,如今他的寧兒終於回來,才一面見父親,卻被自己砍去了勢力。望著大皇子幾乎掩蓋不住的暢快,皇上才猛然醒悟,竟是自己自裁了臂膀。長寧手中的沙已松,又該是誰將那捧沙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