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嫩蕊初破,柳枝復搖。(第2/4頁)

徐子真想想也是。

之前師律、荀長哪個不曾托病。師律直接是被嵐王的人沖進家裏從被窩裏拽出來當天打包扔送的北疆。

哎。愁。

他想了想,撈起自己的白狐皮大衣披上:“無所謂了,陪你一起去!要殺要剮隨便他,人生自古誰無死,將來史書上不會沒有你我二人寧死不屈的一筆!”

奚行檢:“子真,稍安勿躁。”

“嵐王如若問起,我定會替你與其他同僚極力撇清關系。嵐王沖著我來最好,好歹我是他家表親,最多也是同荀長師律一樣被扔去邊關,出不了人命。”

話雖這麽說。

可徐子真一路推著裴翳的輪椅車相送,一直送奚行檢到朱紅色的皇宮外門口,奚行檢一路還是思緒良多。

他生來算是命好的。

祖先庇蔭、家中富庶,父親是京城有名的金石古玩鑒寶行家,母親才女詩文一絕,從小對他教養熏陶,他亦詩詞文墨俱佳。

只可惜,他娘親同時,還是嵐王莊青瞿的姑奶奶。

真·姑奶奶,與嵐王之父太尉莊薪火同齡,卻是太尉的親姑姑。

弄得奚行儉輩分也高。雖只比嵐王大了五歲,卻成了嵐王表叔。

因這層親緣,兩家逢年過節時曾常見面。奚行檢記得嵐王莊青瞿小的時候也曾可愛過,一度奶聲奶氣奶團子一樣很是逗趣,但很快就變得不可愛了起來。

別的男孩十幾歲才不可愛,莊青瞿卻是從五六歲就已經非常不可愛。

小小只的就知道嫌棄人,不給人摸、不給人抱。

別人誇他好看,他冷冰冰撇過臉。

奚行檢長大成人的那些年,正是大夏政局最為晦澀飄搖的年月。

先帝宣明帝自打繼位起,手中便一直沒有實權。大夏朝政一直由執掌重兵的太尉莊薪火與門閥世家的丞相澹台榮焉把持。可偏偏兩家又不合,成日裏明爭暗鬥、權力傾軋。

那幾年,奚行檢的爹娘有意疏遠了與莊家的往來,甚至幹脆全家低調地搬離京城。

就連奚行儉心懷熱血想要出仕為官,他父親都一度死活不讓。

“你聽話。莊氏一族如今太過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如此下去很難有什麽好結果,咱家躲得遠些,才能確保不受到牽連。”

奚家搬去的是個偏遠小地方,懂文會墨的人不多。

而他年輕、平易又好親近,漸漸就開始有百姓求他幫忙。

從書寫春聯、信件,到替人寫冤屈訴狀,等到奚行檢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連訟師和查案的事情都幹了不少。

小地方遠離繁華京畿,他也算是見到了另一種民生。

看到許多人淳樸、勤懇,想要自食其力,但世間太多冤屈困苦。

在外幾年,奚行檢覺得他還是得出來做官。

哪怕一己之力微弱,哪怕在這渾濁世道裏踟躕難行。

但凡能有一點用處,但凡能護著一城一民。

於是不顧爹娘反對,錦裕二年他還是參加了科舉,一舉中第奪得頭籌。

進大理寺後,奚行檢才知道,他的文采雖無人能比,殿試答辯卻未必最佳。最後是太尉莊薪火直接越過皇帝揮筆欽點,他才成了當年狀元。

這層親緣關系,這個狀元頭銜,讓他被打上了“莊黨”烙印。

百口莫辯。

那就幹脆不解釋了,只顧埋頭好好做事。

此後,他雖兩袖清風、為官正直,始終免不了背後被人指點議論。

在大理寺,莊氏一族逐漸不滿他秉公辦案、六親不認,死對頭澹台氏又把他看做靶子百般尋釁,加之他自己又是不怕死愛得罪人的性子,入仕的第一年過得可謂是刀光劍影、雞飛狗跳。

錦裕二年深秋,北漠大軍進犯北疆。

當時朝中無人知道,那竟會是政局翻天覆地的開端。

初冬,太尉莊薪火率大軍出征,隔年春末,莊氏全族只剩莊青瞿一人回來。

半年後,澹台家通敵叛國、聯手北漠陷害莊氏證據確鑿,百年門閥亦就此轟然傾塌。

錦裕三年,兩大世家覆滅,皇帝拿回實權。

清算兩族余黨,奚行檢赫然列在“莊氏朋黨”名單前排。

很是無奈。

他出仕為官,從不曾想要平步青雲。只為普普通通做一個大夏的骨鯁之臣,為百姓切切實實做些事情。

也不知道怎麽就那麽難。

那年,所有人都以為這個錦裕二年的年輕狀元郎即將隕落。

結果卻是錦裕帝查了半年,查明了奚行檢和莊氏一族並無太多往來,官復原職。

有人不服,去跟皇帝理論,說當年莊薪火如何如何把持超綱飛揚跋扈,家人親眷不勸阻皆是不忠。

錦裕帝:“若你這麽說,先帝與朕豈不更是罪大惡極。”

“先帝與朕,多年屈於兩族淫威之下,許多事情明知不對、明知不可,卻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