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生死之交的第一次會面

首演結束後的第二天,阿芒和龍和玫瑰劇團就接到了不少新的演出邀請。而在這些邀請中,有一份邀請卻格外的與眾不同。因為它並不是來自某個劇場,而是來自於“國民制憲會議”的一位議員——羅伯斯庇爾先生。

如果看到邀請信的人是約瑟夫,他可能會被嚇一跳,因為羅伯斯庇爾先生在後來可是著名的“殺人狂魔”,據一些說法,在他統治法國的那段時期,巴黎的每一個廣場中央,都豎立著高高的斷頭台;每一根路燈杆子上面,都掛著一個被處以死刑的“人民公敵”。後世的人甚至給他編造出了這麽一個墓志銘:“我,羅伯斯庇爾,長眠於此,過往的行人啊,不要為我哀傷,如果我活著,你們誰也活不了!”

約瑟夫相信,在羅伯斯庇爾倒台之後,他的那些敵人,從熱月黨人到後來的拿破侖皇帝,再到復辟的路易十八,幾乎沒有任何人會喜歡這個“不可腐蝕者,人民的捍衛者,創造國訓:自由,平等,博愛”(羅伯斯庇爾真正的墓志銘)的家夥。所以往他頭上潑汙水就幾乎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就像歷史上波旁復辟的時期中,他們給拿破侖編造各種令人喜聞樂見的故事,把他生生地描寫成了一個“達爾丟夫”(莫裏哀喜劇《偽君子》的主角)和“唐璜”(在歐洲,這個名字就是好色之徒的代名詞)的合體。所以,那些關於羅伯斯庇爾喜怒無常,以殺人為樂之類的傳說,多半是不可靠的。但是,即使考慮這些,但有一點依舊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位“不可腐蝕者,人民的捍衛者”殺的人的確不少,而且很多還都是曾經和他是一個戰壕裏的人。如果說羅伯斯庇爾以殺人為樂,那很可能是汙蔑了他;但如果說羅伯斯庇爾習慣於通過“解決掉弄出問題的人”來解決問題,那大概不會是假的。總的來說,那就是:成為羅伯斯庇爾的敵人,是非常危險的;但是成為羅伯斯庇爾的朋友,也不見得有多安全。

不過阿芒可不知道這些,而且這個時候,羅伯斯庇爾的名聲正好著呢。他在三級會議及制憲會議期間共發言二百多次次,在代表中排第二十位。他在演講中支持男性公民普選權、反對國王否決權、支持賦予猶太人民權、呼籲廢除奴隸制和死刑,反對新聞審查。(是的,你沒看錯,“殺人狂魔”羅伯斯庇爾那時候是個廢死主義者。奇怪嗎?這並不奇怪,這只是屁股決定腦袋的有一個證據罷了。當羅伯斯庇爾還是個廢死主義者的時候,死刑這個工具是控制在國王路易十六手中的,它威脅到的是羅伯斯庇爾這樣的“刁民”。所以作為“刁民”的羅伯斯庇爾自然反對它。而當這個工具落到了羅伯斯庇爾手中,那情形自然就不一樣了。說起了這會兒的路易十六剛剛完成了他這輩子唯一的技術發明——改進了斷頭台的設計,提高了它的效率。而極具諷刺意味的是,這改進版的斷頭台的第一個用戶,就是路易十六本人。魯大師詩雲:“一闊臉就變,所砍頭漸多。忽而又下野,南無阿彌陀。”可為這些人的寫照。)

羅伯斯庇爾的這些建議大多並沒有被通過,但是卻給他帶來了“不可腐蝕者”的美名。如今得到了他的邀請,自然讓阿芒欣喜不已。而且羅伯斯庇爾提供的地點也格外的特別,這處地方就是羅亞爾宮。

羅亞爾宮最初是為路易十三的首相黎塞留所建,曾稱紅衣大主教宮(黎塞留是法蘭西樞機主教),後轉為奧爾良公爵的宅邸。為了拉攏巴黎的民眾,奧爾良家族在1780年將它向公眾開放。自此,這座私人花園宮殿逐漸變成巴黎民眾的公共廣場。當然,這背後也肯定有奧爾良公爵的意思。如今他在政治上的野心,也完全可以說是路人皆知了。

在1789年法國大革命其間,巴黎有兩個政治中心。一個是巴黎之外的凡爾賽,那裏正在召開決定法國命運的三級會議。另一個則是巴黎市中心的羅亞爾王宮。在那一段時間,它是測量巴黎民眾政治狂熱的溫度計。這是兩個政治權威所在,如果加以比較,1789年7月14日之後,不是凡爾賽而是羅亞爾在引領著法蘭西。因為凡爾賽影響不了羅亞爾;反過來,羅亞爾卻能支配凡爾賽。

羅亞爾宮是一處能容納上萬人的大宮殿,這裏是盛產各種各樣政治小冊子和演說家的地方,當然這裏更不缺各種各樣的觀眾和聽眾。三級會議以來,人們在這裏交換各種信息,包括來自凡爾賽的;同時又把它變成各種流言散布出去。如果阿芒的戲劇能在這裏上演,哪怕只上演一場,也絕對能讓阿芒聲名大噪。

阿芒稍作考慮,就接受了這個邀請。當天傍晚他還帶著主演路易,去拜訪了羅伯斯庇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