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夜訊

空中還掛著幾顆寂寥的星星,天色有些暗淡,厚實的帷幔裏稍顯悶熱,或許是因為這悶熱的天氣讓他難以成眠,斐迪南早早醒了。

躺在身邊的女人動了動然後就安靜下來,斐迪南向身邊看了看,看到女人光滑的肩膀和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曲線,他坐起來把倆腿垂在床邊,看著敞開的窗戶外那還不太清晰的天空出著神。

胡安娜已經失蹤4天了,如果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想來到了現在也已經不可避免。

斐迪南這時候也已經多少有了些心理準備,他知道卡斯蒂利亞人恨他,不是因為他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只因為他是一個阿拉貢人。

這聽上去多少有些讓人惱火,畢竟以往的幾個世紀以來雖然兩國恩怨重重,但是如果往上追溯,兩國王室不但出於同一個家族,而且在歷史上的某個時期甚至還曾經就是一個國家。

可為什麽到了如今兩國君主都已經結成夫妻,而且有了子女,可是民眾卻如此固執的不顧大局呢?

斐迪南覺得有些無法理解,甚至有些委屈,可這軟弱的表現雖然看上去能博取一定的同情,卻並不能改變他的處境。

遠處隱約已經可以聽到雞鳴,斐迪南從床上下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面。

天陰沉沉的,就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一陣冷風吹來,斐迪南不如挫了挫胳膊上泛起的一層雞皮疙瘩。

這兩天他其實一直沒有睡好,隨時隨地都在等待著可能會傳來的各種消息,即便是在夜裏哪怕有一點動靜都會被立刻驚醒。

可盡管這樣,到了白天他還要強打精神去應付那些老奸巨猾的卡斯蒂利亞貴族們。

從托雷多來的教會使者團原本因為胡安娜的失蹤已經準備返回托雷多,可結果卻是他們又借故留了下來。

斐迪南知道他們這麽做的原因,只是他沒有任何辦法。

塞戈維亞渡口成了巴裏亞裏多德與馬德裏之間的分界線,也成了他和亞歷山大之間較量的最前沿。

只是斐迪南知道他比亞歷山大應付的敵人要多得多,因為至少他的敵人不用分出一半的精力來對付身邊那些隨時可能捅刀子的隊友。

斐迪南從沒有覺得像現在這樣困難,他固然不知道誰是他的敵人,也不知道誰是他的朋友,在他眼裏每一個卡斯蒂利亞人都是潛在的叛徒。

這讓他除了感到惶恐不安,更多的還是絕望。

看不見的敵人固然令人擔憂,但是更讓人不安的,是他開始對原本十分信任的那些人也產生了懷疑。

斐迪南知道這是絕對不可以的,他必須竭盡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更要避免因為盲目的懷疑,導致身邊的人產生不滿情緒,以至離心離德。

可盡管很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又總是不由自主的審視那些身邊的人,以致即便他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沒有什麽異樣,可一些人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他態度上微妙的變化。

這樣的結果就是他身邊的人明顯變少了。

或許有些人的確已經開始為他們自己想著其他後路,可斐迪南相信多數人還是因為他的原因而變得有所顧慮。

必須改變這一切,斐迪南在心裏這麽告訴自己,他一邊謹慎的審視身邊的每個人,一邊又強迫自己必須信任他們,這種矛盾的煎熬讓斐迪南在這幾天當中真是受夠了罪。

遠處幾聲尖利的雞叫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幾個人匆匆忙忙的繞過花壇向著宮殿方向跑來。

斐迪南的心驟然一緊,他預感到那幾個人應該是帶來了什麽消息,於是他抓起掉在地上的外袍隨便往身上一披就大步走出房間來到走廊裏。

這時候那幾個人也已經進了大廳,很快走廊拐角處傳來了一陣淩亂而又急促的腳步聲。

斐迪南從那腳步聲的慌張與混亂中已經預感到了可能將要聽到什麽不好的結果,只是當那些人急匆匆的走到他面前向他報告時,斐迪南依舊還是懷揣著渺茫的希望。

只是這希望很快就被現實碾得粉碎。

“你們說什麽?”

斐迪南看著向他報告的手下,用很輕的聲音問著,見他們並不開口他就向前一步抓住最近的一個人把他抻到自己面前低聲問:“你剛才告訴我什麽?”

“女王,女王好像已經駕崩了。”手下用很低的聲音重復著這個讓所有人都膽戰心驚的消息“消息是從馬德裏傳來的,據說女王的馬車在半路上遇難。”

斐迪南緩緩松開手,他並沒有如人們想的那樣在聽到這個可怕消息後暴跳如雷,而是就那麽平靜的慢慢轉過身一步步的向著臥室的方向走去。

他這個樣子讓手下們更加擔心,他們紛紛跟在後面,甚至不顧已經聞訊起來,一臉錯愕站在床邊看著他們的國王情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