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女王逝

公元1502年的1月4日,對卡斯蒂利亞王國來說是個沉重的日子。

卡斯蒂利亞女王伊莎貝拉·阿·索德培·德·阿斯塔瑪拉在這一天陷入了彌留。

女王的私人牧師托馬斯·湯戈馬達和從托雷多趕來的卡斯蒂裏亞大主教一起為女王進行了一次短暫的沉睡祈禱。

這種在歐洲很多地方早已經被廢棄的早期儀式,其實是為了防止病人因為昏迷陷入彌留而錯過臨終懺悔的補充儀式。

在多年前這種儀式就已經被教會解釋為沒有必要,因為按照教會後來對各種聖務儀式的解釋,只要有牧師在場,即便死者臨終因為昏迷無法親自進行懺悔,也依舊被視為已經通過上帝的使者得到了救贖。

不過按照伊莎貝拉本人的要求,湯戈馬達和大主教依舊為她進行了沉睡祈禱。

女王臥室一直緊閉的房門已經打開,同時起居宮殿裏所有的門也全都打開。

有資格進入起居宮殿的貴族們已經紛紛等待在臥室外面的房間和走廊裏,而那些身份不夠的大批貴族得在院子裏等著消息。

女王的丈夫,阿拉貢國王斐迪南已經在大主教和宮廷總管的建議下換上了一身黑色的長袍,雖然袍子上多少有幾點花紋點綴,但是人們在看到那深沉的顏色之後,已經意識到某些可怕的事情已經不可避免的要來臨了。

斐迪南在走進起居室的時候看到了站在外面房間一扇窗子下的貢薩洛,和以往只要他一出現就總是如同耀眼的太陽般光芒四射不同,今天的貢薩洛同樣換上了件樸素的衣服。

同樣是深色的外袍和深色的上衣,站在窗前向外看著冬日凋零的花園的貢薩洛看上去平靜而又深沉。

斐迪南沒有和貢薩洛打招呼,他在人們的注意和低聲議論中穿過長長的房間來到了臥室門前站下來,在女王的貼身女仆走出來向他壓低聲音報告了幾句之後,斐迪南也輕聲吩咐了一句,然後悄悄走了進去。

這個時候一直看著窗外的貢薩洛才扭過頭向臥室門口看去,不過他依舊沒有出聲,而且也沒有理會四周似乎有想要與他說什麽的那些人,而是繼續向著窗外看去。

臥室裏,湯戈馬達和大主教分別跪在女王大床兩邊的跪榻上,湯戈馬達身子前傾,把耳朵緊貼在女王的嘴邊仔細的傾聽著,而大主教則用手沾著旁邊一個牧師端著的盆中的聖水輕輕擦拭女王放在被外的雙手。

看著湯戈馬達時不時微微點頭像是聽到了什麽的樣子,斐迪南暗暗皺了皺眉,不過他知道這個時候不用開口說什麽都是不太合適的,不過他也在琢磨著該如何防備湯戈馬達利用他作為私人牧師的特權假傳伊莎貝拉的意志。

站在房間裏的女官和仆人們盡量壓抑著心頭的悲痛,他們當中有人發出輕輕的哭泣就立刻堵住嘴巴,除了女王時而含糊時而斷續的發出一些根本無法分辨出其含義的低吟之外,房間裏十分安靜。

斐迪南耐心的等待著,他臉上的神情十分鎮靜,除了身上的衣服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那個可怕時刻之外,他看上去十分的鎮定。

其實斐迪南那時候的心情一點都不平靜,就在上午來自西西裏的噩耗徹底震驚了他。

6000名阿拉貢遠征軍在西西裏的慘敗,成為了自從斐迪南登基以來最大的一場軍事災難。

不論是與葡萄牙人爆發的卡斯蒂裏亞王位戰爭,還是之後驅逐摩爾人的收腹失地運動,甚或是參與爭奪意大利勢力地盤的戰爭,他從未遭遇過如此的慘敗。

6000名遠征軍陷落西西裏,而他最信任的將領之一的德·桑秋德伯爵則是在戰場上下落不明,這樣的一場敗仗已經讓阿拉貢在西西裏的地位搖搖欲墜,這個時候他唯一能夠盼望的就是阿拉貢艦隊及時返回,然後對留在西西裏島的聯軍予以封鎖。

事實上即便西西裏島被封鎖起來,可是這場戰役造成的巨大損失也不是能夠在短時期內恢復的,至少阿拉貢是沒有能力在短期內重新向西西裏派遣遠征軍了。

所以這個時候的斐迪南,內心裏遠不如他表面上看上去那麽鎮定自若,而他要面對的,是隨著伊莎貝拉的去世即將到來的不可避免的混亂。

托馬斯·湯戈馬終於直起了身子,他在胸前畫個十字向床對面的大主教看了看,見大主教默默點頭,他就站起來繞過大床來到斐迪南面前低聲說:“陛下,我們已經做好為女王陛下進行臨終懺悔,您如果還有什麽話請現在與陛下說,然後我們就要安靜的等待女王承蒙聖召的時刻。”

斐迪南點點頭,這個時候他並不想和湯戈馬達發生沖突,他走到床前看著已經完全陷入昏迷的妻子,在這一刻,一陣難掩的悲痛突然湧上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