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故人

埃武拉城,亞歷山大站在一條傾斜的街道邊上看著前面一處到處雜草叢生的荒地。

因為不久前剛剛下過雨,街道上泥濘臟臟的,一條勉強能叫排水溝的淺溝裏漂著泛著臭味的垃圾和糞便,那片荒地也是亂糟,可以看到幾個十字架東倒西歪的豎在那,看上去顯得荒涼而又略顯陰森。

這是個墓地,不過顯然不是教堂裏的那種墓地,而是純粹埋葬窮人的地方,這種地方大多地處偏僻遠離城鎮中心,可是這座略顯荒蕪的墓地卻在距城中心不遠的地方。

“埃武拉是上帝的恩賜,當初可怕的黑死病曾經奪走了將近十幾萬人的生命,那時候埃武拉城幾乎完全被死人填滿了,但是很多人都認為這座城市最終會變成一座死城,可後來埃武拉還是堅持下來了,甚至在後來雖然有很多人為了逃避黑死病從裏斯本逃到這裏,可最後人們發現這座城市是葡萄牙所有城市裏死的人最少的。”

一個身穿粗布法袍的教士陪在亞歷山大旁邊,他已經從跟隨亞歷山大一起來的官員那裏知道了這位公爵是來自梵蒂岡的大人物,而且他這次來埃武拉也是奉了國王的命令,這就讓教士的態度顯得恭維了許多。

這讓亞歷山大又一次感受到了伊比利亞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氣氛。

即便是在王權更加強大的巴爾幹,正教教會的權力也是依舊能與世俗權力相互制衡的,而在意大利和其他地方,教會更是有著十足的影響力,即便到了現在已經不復諸如烏爾班二世或是英諾森三世那樣權勢滔天,可教會卻依舊有著令世俗君王們不能忽視的強大力量。

對教會那些君主是謹慎而又小心的,因為他們知道雖然不論是梵蒂岡還是地方教會的影響已經大不如前,可依舊是不可小視的強大對手。

的確,世俗君主們和教會之間的關系千百年來異常微妙,他們既相互合作又相互提防,又時候甚至還會發生激烈沖突,可即便這樣卻又始終誰也離不開誰。

可是伊比利亞卻不是這樣的,在伊比利亞,不論被視為新聖地的卡斯蒂利亞還是阿拉貢,或是葡萄牙,雖然這些地方到處都洋溢著濃重的宗教氣氛,但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伊比利亞國王才是真正擁有統治權的那個人,即便是教會也不得不完全屈服在國王的意志之下。

“所以國王才要修建那座聖弗朗西斯科教堂?”亞歷山大指了指那片荒地後面隱約可以看到的一處工地,那裏矗立著一座被腳手架包圍的教堂,可以看出那座教堂的主體已經差不多建成,只是其他很多輔助建築還未完工。

“那是若奧國王的傑作,”教士用滿是贊美的口氣說“公爵您一定難以想象修建那座教堂有多麽困難,教堂的所有石料都是從很遠的采石場運來的,那些大塊大塊的花崗巖石不但堅固更是重的出奇,可人們還是從那麽遠的地方運來了,這不能不說是上帝賦予的奇跡。”

“的確是奇跡。”亞歷山大敷衍的點點頭,他知道這座聖弗蘭西斯科教堂大約還要有差不多10年左右的時間才能建成,而且隨後這座教皇將會因為它那異乎尋常的裝飾風格而出名。

不過雖然暫時看不到這座教堂竣工,亞歷山大這次到埃武拉來,卻的確是和這座教堂有關。

曼努埃爾的前任若奧二世在決定建造這座教堂的時候,是打算著作為將來的王家墓地使用,所以雖然這座教堂的規模其實不大,卻因為這個用途而頗受葡萄牙王室重視,而且雖然教堂還未建成,但是作為王家墓地的用途卻已經開始發揮作用,若望二世夫妻就是被安葬在已經建成的教堂主體建築的主庭裏,而這一次亞歷山大來埃武拉,則是曼努埃爾一世決定把他的長子米格爾王子也安葬在這裏。

聖弗朗西斯科教堂其實並不很大,而且或許是因為時間晚的緣故,這座教堂並非是按照古代典型的哥特式風格建造,所以教堂的穹頂並非是那種高得嚇得的空曠款式,而是一種稍微在某些地方不可避免的帶著摩爾風格,卻又多少混雜著東羅馬晚期時代那種異常奢靡的樣子。

半圓形向下彎曲下來的房頂由幾個明顯突出的弧形房脊拼湊而成,每片房脊的橢圓形內隆上都裝飾著漂亮的花紋,而合攏在一起的房頂中間則由一副不論從任何方向看,都可以作為正面的創世三界天頂畫構成。

亞歷山大站在教堂主庭的石頭地面上仰頭看著頭頂,正上方正是那副天頂畫最中間的部分,以在聖光的光環中如俯視整個世界的上帝為中心,由天堂,人間和地獄組成的一圈圈的世界景象沿著橢圓形的房頂向四周第次展開,人站在下面仰頭看著那整個畫卷,就如同在看著一個自己所在的濃縮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