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真相只有一個

在那不勒斯城南靠近一條穿城而過的河邊,有一片很大的宅子。

宅子的一邊建在略高的河岸上,另一邊則完全深入河心,直接建在了幾塊很大的礁石上。

原本還算寬闊的河流因為這幾塊礁石驟然變窄,水流也趨於湍急,而連接這幾塊礁石上的建築的,則是幾座規模不大的石橋。

這麽一來,遠遠看去這幾座房子就好像直接矗立在河面上似的。

這座顯得頗為奇怪的宅子,就是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的家。

和很多這個時代的貴族一樣,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是個對藝術有著很深鑒賞力的人。

而且如果仔細打聽就會知道,這位伯爵自己就是個技藝不凡的畫家,只是與他作為畫家的水平相比,他的鑒賞能力更加突出和受人欽佩。

特別是在幾年前,他寫了一本關於藝術鑒賞方面的論著之後,很多那不勒斯藝術家已經把能夠得到莫迪洛伯爵的認可作為了是否成功的標杆。

只是這麽一個人,在得到了無數推崇的同時,也有著令人詬病的地方。

莫迪洛家族是世代的那不勒斯伯爵,這就意味著即便是那不勒斯國王的王宮,實際上也是建在他的領地上的。

盡管歷代莫迪洛都和國王的關系不是那麽融洽,可作為莫迪洛家族的當代伯爵,薩侖·莫迪洛和國王的關系是最差勁的。

這種差勁甚至是從前任國王的父親就開始的,而前任國王只不過在位一年就躲進了修道院,所以這種與王室之間的緊張關系,又延續到了現在的費迪南國王,以致很多那不勒斯人都說,這個莫迪洛算是和國王一家三代都死磕上了。

不過這原本和普通的那不勒斯人無關,人們更願意看到這種貴族之間的相互齷齪,哪怕其中一方是國王。

可薩侖·莫迪洛真正讓很多那不勒斯人感到不滿的,是他在法國人占領那不勒斯期間積極與法國人的合作。

雖然沒有人站出來當面指責,但在很多那不勒斯人眼裏,莫迪洛是那不勒斯的叛徒。

只是由於莫迪洛家族許久以來根深蒂固的影響依舊存在,對薩侖·莫迪洛的抱怨也就變得無足輕重了。

亞歷山大來到莫迪洛家的宅子時,剛剛趕上仆人點上第一根蠟燭。

混合著豬油和摻了幹花粉末的蠟燭泛著陣陣古怪的味道,客廳裏靠墻的地方則有幾個摩爾仆人正大汗淋漓的不住拉動一個由幾把碩大扇子組成的不停旋轉的扇車,隨著輪軸發出陣陣吱呀聲,扇車不停的扇起股股透著熱氣的風。

薩侖·莫迪洛坐在靠近扇車的一把椅子裏,一個畫師正在給他畫像,看著亞歷山大進來,他只是擺擺手示意了一下,然後又托著腮一動不動。

亞歷山大走到畫架前,注意到這時候這幅肖像畫應該已經快接近完工,已經在做補色,只是他也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考驗畫師的功底,往往一些偉大的藝術家就是在這種時候能夠做到以點睛之筆為整幅畫作添上那耀人眼簾的靈氣。

畫師似乎對旁邊有人觀賞並不在意,甚至多少有點人來瘋,也許是為了能炫耀一下與眾不同,他忽然拿起抹布用力擦掉了一塊已經補好的色彩,而是重新調色,在原本就略顯深沉的背景上重新補充上一片更加深邃的黑色。

“強烈的色彩才能更好的襯托出人物的存在,”頗有藝術家氣勢的畫師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給旁邊的亞歷山大解釋,在又連續加深了更加厚重的背景色彩之後,他回頭看看旁邊一言不發的亞歷山大“那麽您認為用更強烈的對比是不是更好些?”

亞歷山大搖搖頭,說起來他雖然曾經在各種畫廊裏看過很多畫作作品,其中更是不乏大師的傑作,可對繪畫他卻並不在行。

雖然在他看來如今的畫法似乎依舊停留在早期依靠加深背景色彩來襯托人物的平面視角水平,可亞歷山大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至少他畫不出來人家的這種水平。

而且他也並不認為給別人講解透視法是個多麽好的主意,盡管似乎就在佛羅倫薩,已經有一位堪稱當世絕頂之才的人物,正在試圖以這種顛覆性的方式推動繪畫史上的一場革命。

“您看來對藝術不感興趣,”坐在椅子上的莫迪洛終於站了起來,他走到畫架前看了看自己的畫像,然後和那位畫師相互鞠躬表示感謝,看著畫師小心的用布蓋好畫架退了出去,伯爵伸手示意亞歷山大隨著他向位於河面一塊巖石上的房子走去。

亞歷山大隨意跟上去,認真的打量著前面這個人,只要他自己知道,其實他的心並不象外表看上去那麽平靜。

一切都是從“莫迪洛”這個姓開始,雖然一直以來都曾經設想有一天會和姓這個姓的人見面,只是沒想到這個機會來的是這麽突然,而且還是這麽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