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不勒斯的麻煩

冒著白氣的滾燙熱水淋到身上時,亞歷山大發出聲舒服的呻吟。

躺在院子中間挖出的碩大水池裏,亞歷山大覺得多少得改變點對這個時代的印象了。

不論是來源於過去黑死病時代的恐怖,還是純粹處於愚昧無知的不講衛生,在亞歷山大印象裏,這個時代總是和肮臟不堪聯系在一起的。

每每一想到那些經年不沾點水的人穿著也許永遠不會清洗一次的衣服站在自己面前,亞歷山大就覺得有時候這日子過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過現在看來這種想法顯然有點過分了,也許這個時代的人的確是不注意衛生的,但至少對某些貴族來說,保持清潔與其說是身體的需要,不如說已經演變成了某種相互攀比的時尚玩意。

一個水池配上連接上木槽的木頭水箱,就形成了個最簡單的淋浴系統。

熱水是由仆人不停的一桶桶提來倒進水箱的,需要的時候只要吩咐一聲,就會有人用木槌鑿開個用粗布包裹著的大木塞,熱水就會滾滾流動而下,當皮膚被這熱水燙得象煮熟得蝦子時,亞歷山大發出“吼”的一聲愜意大叫。

喬蘇爾南坐在敞開庭院的門廊石凳上,他神色寧靜,雖然眉目中無法克制的會閃過一絲隱憂,但還是耐心的等待著。

客人本人也許不是什麽大人物,但卻因為西西裏使者的身份受到了重視。

喬蘇爾南已經五十多歲了,作為那不勒斯知名學者,他自認在學識上足以勝任,但作為王室教師,雖然盡職盡責的在輔佐國王,但這並不夠。

現任那不勒斯國王費迪南,是個年輕,沖動,固執,甚至有些魯莽的人。

作為老師,喬蘇爾南沒有準備回避學生這些缺點,而且因為對這些缺點很清楚,所以他就覺得更糟糕。

費迪南是個很固執而又沒有禮貌的年輕人,其實不只是他,在喬蘇爾南看來,就是他的父親,前任國王阿方索二世也並不是個合格的統治者。

喬蘇爾南看著花園裏的郁郁蔥蔥的景致,心裏卻並不安寧,他甚至覺得有些悲哀,因為那不勒斯已經到了需要依仗西西裏島上的那些“遠房親戚”來維持現狀的地步了。

對西西裏島最近發生的事,喬蘇爾南剛剛從一些過往的商人那裏有所耳聞,只是他聽到的消息都太模糊,而且很多不但相互矛盾,往往一個人說的話就前後不一,讓他一時間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

而且出於謹慎,當聽說西西裏使者出現時,他並沒有立刻就認可那個年輕人的身份。

只是留在酒館的手下隨後帶來的消息讓喬蘇爾南最後一點疑慮也打消了,阿拉貢駐那不勒斯的全權使者岡多薩的出現讓他確定那個年輕人不是假冒的。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等不了太久。

看著從花園裏走來的亞歷山大,喬蘇爾南站起來微微點頭致意,然後兩個人一起走進了主庭。

主庭並不大,甚至包括院子在內,喬蘇爾南的家並不比其他權貴的家大多少,或者說包括王宮在內,整個那不勒斯王國多少顯得有些“小”了。

雖然有兩個西西裏互為兄弟之稱,但在亞歷山大看來,當初把一個王國一分為二分給兩個兒子的那位老國王,多少還是有所偏袒的。

至少這座以那不勒斯城為根基的西西裏王國,不論規模實力都不能與燈塔另一邊的兄弟之國相比。

“讓我們為燈塔兩邊的兄弟之情幹杯。”

正因為這宅子大小胡思亂想到國勢強弱的亞歷山大舉起杯子,在和主人相互致意後,喝下了那不勒斯頗為有名的蘭汁酒。

然後他就微笑著默默看著喬蘇爾南,直到國王的老師和首席智囊終於忍耐不住首先開口。

“對戈麥斯宮相的不幸我再次表示悲哀,”喬蘇爾南說著稍微點頭,然後他就神色一正“不過現在我要說的事情可能更會引起不幸。”

“您是說,那不勒斯要斷糧了嗎?”亞歷山大面色平靜,甚至如說閑話似的說出了這個也許在很多人來說迫在眉睫,卻又不敢輕易說出的秘密。

喬蘇爾南愕然的看著亞歷山大,眼中露出了並不掩飾的意外,不過他更加在意的並非西西裏人已經發現了這個秘密,而是他們怎麽會這麽快就知道了這件事。

這讓喬蘇爾南更不相信亞歷山大說的在海上遇難的理由,在他想來,西西裏人應該是早先就已經潛入了那不勒斯,而且應該也是從在那不勒斯的西西裏探子那裏得到了消息。

這讓喬蘇爾南意外之余又心生警惕,而且他開始懷疑讓這個西西裏人摻和的太多,是不是個明智之舉了。

喬蘇爾南當然不知道他亞歷山大會猜到這個所謂秘密,真正原因除了一直以來聽到的各種零星消息,更重要的還是他對這個時代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