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不勒斯人

“瞭望哨”酒館裏熱鬧非凡,當然如果用烏煙瘴氣形容也不為過,至少稍微想象下一大群人擠在幾間空間不大,打通了圍墻的屋子裏一邊喝著烈酒,一邊撒酒瘋的樣子,也就知道這個地方如今是如何的熱鬧了。

不過馬希莫修士並沒有吹牛,在這裏他就是絕對的王者和至尊,幾乎每個人都新歡他,也幾乎是每個人都願意請他喝上一杯,然後聽聽他那睿智的教導。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酒館老板一家是例外,老板娘的臉已經沉得能扭出水來,大塊頭的老板因為沒能完成討回欠債的壯舉,幹脆就躲到角落裏一邊往酒桶裏摻水,一邊對自己生悶氣。

馬希莫根本不去注意老板一家苦大仇深的樣子,他帶著亞歷山大找到張空桌,然後很慷慨的替他叫著酒菜。

“盡情的享用我的朋友,”修士輕拍亞歷山大的手背“就如希臘詩歌裏說的那樣,只有美酒和佳肴才能拯救我們貧乏的身體,對了,我還沒請教你的高姓大名。”

“亞歷山大,”亞歷山大微笑著回到“亞歷山大·朱裏安特·貢布雷。”

“很好的名字,”修士象品酒似的咂咂嘴“好好休息一下,畢竟我們可是跑了不短的一段路,我讓他們再給你上瓶好喝的。”

說完,馬希莫打著招呼開始找起了酒館老板,很快他的注意力都留給了桌上的葡萄酒,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從後面溜回前面的老板的妹妹身上了。

一個水手模樣的人站起來攔住馬希莫,給他還半滿的杯子裏又續得滿滿的,然後才問他:“修士,和我們說些有趣的事吧,說說羅馬和博洛尼亞,我們只知道海上那些事,更遠陸地上的事聽說的太少。”

“有什麽可說呢,”馬希莫喝了口酒之後一副興趣索然的樣子“還不都是那個樣子,最墮落的永遠是穿僧袍的聖人,最富有的永遠是穿貂袍的猶太人,至於最愚蠢的就是那些穿紫袍的貴族。”

“那就說說都是怎麽墮落的,我們喜歡聽你說這些事,”水手說著回頭胡亂招呼了一句“都安靜一下,馬希莫修士要布道了。”

酒館裏立刻響起一陣哄笑,不過原本亂哄哄的吵鬧聲卻真的慢慢平靜下來。

亞歷山大坐在角落裏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這個馬希莫不是個神經病,不過他也顯然不是什麽大師或是奇人,至少他還沒聽說過那個大師睡了人家老婆,結果讓人追得光著身子在大白天裏裸奔的。

不過這個人的確成功的引起了亞歷山大的興趣,他注意到這個酒館裏的人很雜,既有粗魯的水手也有顯然生活殷實的商人,有些看上去顯然是士兵,而另一些人從衣著打扮和談吐上看,卻又象是有身份的小貴族或是學者。

這麽個地方顯然是各種靈通消息的匯集地,亞歷山大倒是沒想到這麽巧,找到了這麽個不用費多大力氣就能打聽到那不勒斯情況的好地方。

而且馬希莫對亞歷山大也不錯,因為有“一跑之緣”,他特意叮囑店主要好好招待自己這位新朋友,至於酒錢就算在他的份上,這讓老板兩口子的臉色,已經快要和他們勾兌摻水的葡萄酒一個顏色了。

“不要胡說朋友。”

馬希莫忽然顯得嚴肅了些,他這時正用一根手指點在那個水手的胸口,不過他臉上這時的神色卻讓原本嬉皮笑臉的水手慢慢不自在起來,而且四周的人也因為他那過於嚴肅的神情安靜了不少。

“布道,這是個神聖的詞匯,也許我們可以嘲笑那個靠賄賂爬上寶座的人,也可以諷刺任何一個我們看不順眼的貴族,但是布道永遠是神聖純潔的,因為這是耶穌基督和他虔誠的使徒們曾經進行的偉大事業,為了這個事業曾經有多少聖人獻出生命,更不要說耶穌基督做出的自我犧牲,”馬希莫大聲說著,他忽然一下跳上桌子張開兩臂慢慢轉動身子俯視酒館裏的人“如果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可以站出來說自己們能夠做到他們做過的那些事,那麽他就可以隨意諷刺,否則就要保持最基本的尊敬。”

人們的笑聲漸漸小了,那個水手滿臉尷尬的退開幾步,然後伸手在胸前畫個十字又走上去彎腰捧起馬希莫的褲腿親吻了一下,然後才坐回去。

其他人也都認真的看著依舊站在桌子上修士,似乎在等著他開始真正的布道。

不過接下來馬希莫卻一笑,嘭的一下從桌子上跳了下來。

“我們還是說說輕松的東西吧,如果你們一定要聽我的布道,那就應該到聖彼得大教堂,或者至少要到那不勒斯的主教堂來,只有在那裏我們才會真正得到上帝賜予的靈感,然後我們每個人可以直接聆聽上帝的教誨,而不是通過什麽人來告訴你該怎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