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復活節之夜(下)

聽到阿方索司鐸這個名字,丁慕覺得心漏跳了一拍。

坤托臨死前讓他找到巴勒莫找的那個人,就是這位阿方索司鐸。

可到了巴勒莫後,丁慕並沒有按坤托吩咐的急著找這個人。

雖然已經決定不再甘於寂寞,但在形勢不清前,他覺得還是謹慎小心為上。

現在看來這個謹慎小心的決定還真沒有做錯,同時丁慕也暗暗為自己一直用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這個名字暗暗慶幸,想想如果真要是冒冒失失的使用了喬邇·莫迪洛的名字,那現在可不只是這就尷尬那麽簡單了。

只要想想坤托的那柄短弩,再想想行刺戈麥斯的弩箭,丁慕就覺得這巴勒莫的局勢可真是夠亂的。

現在再聽奧斯本說這位司鐸居然是戈麥斯的朋友,丁慕真想對他們說一句“貴圈真亂”。

貴圈亂不亂的,丁慕暫時管不了,倒是這位裁縫引起了丁慕不小的興趣。

奧斯本也很快發現這個年輕人對他十分恭敬,這多少讓裁縫的心裏有點得意,雖然經過走廊時,向迎面而來的兩位貴族鞠躬行禮得到的只是趾高氣揚的鄙視,可奧斯本臉上始終掛著謙卑討好的笑容,甚至還巴結著為其中一位貴婦人做出彎腰扶腕的手勢,當然,按以往人們對他的態度,裁縫依舊被那位貴婦人無視了。

丁慕一直在暗暗觀察著裁縫,然後他不由在心裏暗暗搖搖頭。

在印象裏,西西裏當今的宮相如何他不太清楚,反而是眼前這個叫奧斯本的裁縫,讓丁慕刮目相看。

看著那張不論對誰都謙恭有禮,完全一副人畜無害的臉,丁慕就覺得奇怪,就是這麽個完全靠各種布料,蕾絲花邊,還有皮革飾物混飯吃的小人物,怎麽將來就會成了西班牙宮廷裏一位炙手可熱的權臣呢?

當然,如果現在有人告訴奧斯本,未來有一天他會成為比唐·戈麥斯更有權勢的人,要麽被他當成傻瓜或是瘋子,要麽會被他視為侮辱和諷刺,現在的歐托·奧斯本,只是西西裏宮相唐·戈麥斯的裁縫和親隨罷了,距離他走進那位歷史上著名的瘋女胡安娜的生活,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

作為仇敵,諾曼法國人和阿拉伯人相互爭鬥的時間已經很久,但是在對建築的品味上,雙方的風格卻有著很多相同共通之處。

很顯然,這兩個截然不同的民族都喜歡那種以長廊為連接各個主體建築的建造風格,在這方面,甚至就是曾經一度長期占領西西裏的羅馬人,也不得不跟風似的在王宮裏保持這種特有的格局。

奧斯本把丁慕帶到一扇看上去不是很顯眼的房門前停下,他自己先進去,沒有一會就出來招呼丁慕。

雖然在腦海裏隱約記得這扇門應該通向哪裏,可真的走進去後,丁慕還是不由一愣。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只站在那扇門外估計很難想象門後通著的,居然就是王宮的主殿。

從一扇只有一人多高的門裏突然進入一座異常寬大,還有著奪人眼目的半橢圓穹頂的宮殿,那種忽然間的視覺反差,即便是有所準備的丁慕,也不由心神動蕩。

雖然是夜晚,但整個殿裏燈火通明,鑲嵌在墻壁上的眾多燈座裏的蠟燭從四面八方把宮殿中間幾個人站得地方照的很亮,反而讓剛剛走進來的丁慕能借著這亮光,很從容的看清楚了那些人的相貌。

除了唐·戈麥斯,還有三個人圍攏在一張桌前,其中引起丁慕注意的就是那個身穿黑色教袍的中年人。

很顯然,那就是掌管這個西西裏的巴勒莫主教區的阿方索教宮司鐸。

和丁慕想的不同,阿方索的年齡顯然比他猜測的小一些,司鐸頭上戴著小小的扁帽,略顯銀灰色的頭發用油梳理得很整齊,整個人看上去身材挺拔,氣勢毫不遜於旁邊的戈麥斯,那樣子與其說是一位教會神仆,不如說是一位騎士更妥帖。

在戈麥斯另一邊,站著個身穿盔甲的軍人,雖然他好像盡量想讓自己在另一位女士面前顯得文雅些,可那種帶著粗獷線條和時不時顯出的不耐煩,已經證明這個人似乎並不是那種所謂閨閣裏的騎士,相反從他身上可以感覺到的只有隱約的暴虐。

在桌子的對面,站著的是個身穿長裙的貴婦人,當她轉頭看過來時,丁慕注意到她那頭盤在頸後的沉甸甸的黑發甩過微紅肌膚的後頸,然後他看到了張很精致的臉。

“我的救命恩人看了,”唐·戈麥斯招招手讓丁慕走過去“阿方索,你真應該看看他當時的表現,我得說我欠了這孩子一個人情,你也見過那支箭了,那可是能殺死一頭牛的。”

“看來復活節不但是基督榮光降臨的證明,也的確是你的幸運日,”司鐸邊打量丁慕邊對旁邊的戈麥斯說“我建議你應該立刻去主教宮請主教大人為你主持一場感恩彌撒,只有這樣才能表示對主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