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讖語與吃飯

苗者,木之子也。

而木子,是一個李字。

這麽簡顯易懂的所謂“讖語”,不要說朝堂裏的文官老爺們,就是私塾裏還在蒙學的孩童,也可以很快猜出來,但是讀書人最喜歡的就是玩脫褲子放屁這一套,裝神弄鬼,讓底層的小民百姓覺得天命玄之又玄。

因此,這個所謂的“天命在苗”篆文,立刻就在朝堂裏引起了軒然大波。

幾乎所有文官,都用鄙視的目光看向這個禦史台的七品殿中侍禦史,當然,除了鄙視的目光之外,還有一些人對這個周遊藝,有不一樣的看法。

有人覺得他膽子大,佩服他敢於在這種時候果斷下注,也有人覺得這人枉讀聖賢書,沒有半點廉恥之心。

但是這個“祥瑞”被獻上來之後,大部分人的目光就已經不在周遊藝身上,而是盯在了帝座上的天子,以及靖安侯府裏的那位李大都督。

周遊藝雙手捧著這件祥瑞,恭敬跪在地上,對著帝座上的延康天子叩首道:“陛下改元禦極,天降獻瑞,臣獻此祥瑞,為陛下賀!”

聽到這句話,哪怕還是少年的延康天子,心裏也不禁怒氣橫生,他冷冷的看了周遊藝一眼,悶聲道:“既然是祥瑞,周卿不妨與朕解釋解釋,這靈芝上的四個篆字,說得到底是什麽意思?”

周遊藝跪在地上,俯首道:“臣才疏學淺,本不敢揣測天意,但既然陛下有命,臣便鬥膽解釋天意。”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道:“苗者,新生也,舊帝失德,昏聵無能,陛下以新君代舊君,又是我大晉景皇帝苗裔……”

“所謂天命在苗四個字,意思已經不言自明。”

延康天子面色冷然:“周卿好口才,如此口才留在禦史台做個禦史倒是委屈了周卿,禮部若有空缺,周卿不妨去禮部做個主簿,替朕出使番邦,教化異邦。”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要把周遊藝扔到禮部去做個外交官,這個時代的外交官可是苦差之中的苦差,一出門就是幾年甚至十幾年光景,甚至有可能會死在外面。

周遊藝跪伏在地,對著天子叩首道:“臣,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即便惹惱了天子,周遊藝心裏也沒有半點慌張,因為他心裏非常清楚,眼下的大晉朝廷,天子說話……並不作數。

果然,他這話剛說完,站在左側第一位的尚書右仆射趙嘉,微微上前一步,先是對著天子拱手,然後開口笑道:“陛下,禮部恐怕是不缺人了,就是禦史台前些日子還在跟尚書台要人,這位周禦史,還是留在禦史台罷。”

他呵呵一笑。

“再說了,天降祥瑞,不管怎麽說都不能說是壞事,周禦史把家中的祥瑞獻給陛下,也是出自一片忠孝之心。”

帝座上的延康天子,閉上眼睛,一言不發。

從前的六皇子,只是一個惜命的少年人,在性命操之於人手的情況下,不管李信或者西南軍說什麽,他都沒有什麽意見,但是現在他已經當了差不多半年的天子,心裏也非常明白,姬家的生死存亡,就在他這一代人決定,如今的延康天子姬盈,已經遠沒有半年前那麽怕死了。

於是乎,朝會在極其尷尬的氣氛之中走完了過場。

這位“投機倒把”的周禦史,盡管獻上了一個很不祥的“祥瑞”,但是他既沒有受到獎賞,也沒有受到懲罰。

散朝之後,趙嘉不敢怠慢,一邊命人暗中保護周遊藝,一邊親自趕向了靖安侯府。

這位尚書台的宰輔,連朝服也沒有換,就到了靖安侯府求見李信,很快就被請到了靖安侯府的書房裏,他見到李信之後,剛剛彎身行禮,準備開口說話,就聽到了李大都督似笑非笑的聲音。

“那塊白靈芝,是半個月前周遊藝在西市街淘的,靈芝上的字,是他尋柳樹坊裏的一個篆刻大家,花了十多天的時間,才慢慢篆刻上去。”

李信放下手中的書卷,似笑非笑的看著趙嘉。

“這件事情,這位周禦史做的很糙,事後不僅沒有想法子遮掩,反而像是刻意顯露給人看一樣,暗部只查了一個時辰,便把消息放在了我的桌案上。”

趙嘉擡頭看了看李信,苦笑道:“明公心裏很清楚,這件事與那個所謂的祥瑞,已經沒有半點關系,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處置這個周遊藝。”

趙嘉微微低頭,開口道:“現在只有三種情況,第一種是明公把這個周遊藝殺了,借以警示朝中百官,這樣一來,以後就很難會再出第二個周遊藝,但是這樣一來……京城裏有某些人,心裏就會有意見。”

“用不著說的這麽隱晦。”

李大都督微笑道:“說白一些,就是原西南軍的人,會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