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不可以無信

葉老頭瞪了李信一眼,開口罵道:“說的什麽屁話,老子一天能吃五斤米,兩斤肉,喝半斤酒,你小子哪天作死了,老子也不會死!”

老家夥雖然年紀大了,但是看起來還是頗為威風,吹胡子瞪眼的,很是嚇人。

這老頭平日裏自稱老夫,一旦激動,便會拾起年輕時候的自稱,張口就是一句老子。

“都是當爹的人了,連尊師重道都不知道,等你老了,你兒子飯也不給你吃!”

葉老頭說完,氣呼呼的轉身進院子裏去了。

李信經常到陳國公府來,與葉晟開玩笑開習慣了,聞言也不生氣,笑呵呵的跟了進去。

在旁邊第一次見到葉晟的秦元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在這個師等於父的年代,還真沒有人敢這麽跟自己的老師說話的。

一旁的小公爺葉茂,倒是見慣了這種場景,對著秦元化尷尬一笑:“秦先生,家祖與師叔算是一對忘年交,兩個人都是性情中人,您不用介意。”

秦元化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跟葉茂一起邁步走了進去。

作為一個名醫,他看得出來,葉國公雖然看起來精神,好像沒有出什麽問題,但是老人家腳步虛浮,臉上的紅潤也不太健康,明顯是身體出了問題。

走進了院子裏之後,李信走到葉晟旁邊,微微落後半步,然後笑著說道:“葉師,弟子剛生了個兒子,還沒有取名,特意過來讓您老人家給取個名字。”

葉老頭悶哼了一聲,撇過頭去。

“你的兒子,憑什麽要老夫取名字?”

靖安侯爺面不改色的拍了個馬屁:“您是我大晉武功第一人,您給他取個名字,也讓他沾一沾您老人家的運勢,將來能有您一兩成的本事,弟子這個靖安侯府,就可以順遞下去了。”

“少來糊弄老子。”

葉晟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沒好氣的瞥了一眼李信。

“你小子是不是怕老子哪天死了,想要老子給你兒子取個名字,留個念想?”

李信頓了頓,沒有理會這句話,而是含笑道:“葉師,弟子當年剛從南疆回來的時候,您跟弟子說要弟子消停幾年,弟子這幾年夠消停吧?”

不得不說,靖安侯爺這幾年時間,已經不能用消停來形容,簡直可以說是乖巧,把葉老頭教給他的低調二字,發揚到了極致。

葉晟淡淡地說道:“不錯,你這幾年做的很好,沒有像年輕人那樣萬事強出頭,也沒有居功自傲,老夫四十多歲被困足京城的時候,也沒有你這個修養,一直到五六十歲,在京城待了十幾年之後,才能保持一顆平常心。”

“你年紀輕輕就能這樣,很是了不得。”

李信對著他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葉師不要扯遠了,當年我答應您這幾年消停一些,您也答應了我一件事,葉師莫非忘了?”

葉老頭皺眉道:“老夫答應你什麽事了?”

李信微笑道:“您答應了弟子長命百歲,再護佑弟子二十年來著。”

葉晟愣了愣,隨即笑罵道:“你小子早已經自立門戶,以你現在的功勞,哪裏還需要老夫去庇護?”

李信面色肅然,沉聲道:“葉師,人不可以無信。”

葉老頭本來想罵幾句李信,但是看到這個弟子嚴肅的面孔,他沉默了一會兒,隨即淡淡地說道:“生老病死,是人間規矩,松柏尚且不能常青,何況是人?老夫今年快八十歲了,當年跟老夫一起打仗的老兄弟們,九成九都已經不在人世,我能多活這麽長時間,老天爺已經很給面子,用不著再折騰了。”

說到這裏,葉晟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葉茂,微笑道:“葉茂從去年就在折騰,要請人給我瞧病,那時候我就跟他說了,我身體好得很,我這個不是病,是命數到了。”

李信收起了臉上的嬉皮笑臉,往後退了兩步,然後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對著葉晟叩首道:“葉師,您不是天師,弟子也不是天師,咱們誰也說不清楚命數,且讓弟子聊盡人事,然後咱們師徒一起靜聽天命。”

旁邊的葉茂,見狀也跟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老頭子從今年開年之後,就不願意再看病,怎麽勸也聽不進去,現在只看李師叔能不能勸得動了。

至於秦元化,則是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他跟著跪下不太合適,愣在原地又有些煞風景,一時間竟然手足無措。

葉晟坐在躺椅上,並沒有去扶李信,而是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

“長安啊。”

李信低頭道:“弟子在。”

葉老頭眯了眯眼睛,緩緩問道:“你要給我看病,是為了什麽?”

李信跪在地上,擡頭對著葉老頭笑了笑:“葉師,如您所說,如果有人真要對我動手,您庇護不了弟子什麽,該弟子去承擔的風浪,還得弟子一個人去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