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態度

這一個葬禮,辦的十分儉樸,儉樸到了有些過分的地步,李信甚至不知道這個賣炭翁姓什麽,就連小丫頭也不知道自己的阿爺姓什麽,無奈之下,李信只能臆測他姓鐘,在墓碑上刻上了四個字。

鐘翁之墓。

在古代,這個墓碑其實是極其不合規矩的,這個時代的墓碑,最起碼要有先考,先妣然後才是姓氏名字,比如說鐘公諱什麽什麽,如果是在朝中有官職有追封的,還要在墓碑前面寫上官職之類,很長一大堆字才是正經,沒有哪個墓碑會像這個墓碑一樣簡單甚至是簡陋,但是李信對於賣炭翁的生平姓名一無所知,只能就這麽簡單寫上幾個字。

就連這個鐘姓,還是他根據賣炭妞的姓氏硬加上去的,在李信估算,老人家姓鐘的可能性不大。

在帶著小丫頭在墓碑前磕了幾個頭之後,李信舒展了一下身子,忙碌了一天的他此時疲憊不堪,他蹲下把跪在地上的賣炭妞扶了起來,輕聲道:“丫頭,咱們回去了,以後有空再來看望祖父。”

賣炭妞眼睛都哭的腫了,她抱著李信的一個胳膊,淚眼婆娑。

“哥哥,阿爺他是不是永遠都出不來了?”

李信摸了摸這個可憐小姑娘的腦袋,輕聲道:“丫頭別怕,阿爺不在了,還有哥哥保護你,阿爺只是去了天上,以後他會一直在天上看著你的。”

小姑娘眼淚更多,她嗚咽道:“哥哥,我害怕……”

一個小姑娘,相依為伴的老人突然沒了,產生不安全感是很正常的事情,這種感覺李信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也經常會有,不過李信上輩子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人,心性早已經成熟,他不太可能像丫頭這樣說哭就哭就是了。

李信伸手把這個丫頭抱進懷裏,輕聲道:“別怕,阿爺會在天上保佑丫頭的,以後哥哥也會保護丫頭,沒人能夠害得了你。”

賣炭妞被李信抱了起來,她腦袋鉆進了李信肩膀裏,仍舊流著眼淚。

老實說,這個丫頭跟著賣炭翁這幾年,過得並不好,但是她沒有怪罪老人家,反倒對賣炭翁感情很重,說明這是個心地很好的女孩。

三歲看老,一個人的性格,雖然不能說從小就定型,但是從小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是真的。

距離墳堆不遠處的官道上,一輛紫色的馬車等在那裏,李信掀開車簾走了上去,深呼吸了一口氣,對著車裏的一男一女緩緩點頭。

“殿下,崔姐姐,久等了。”

這會兒天差不多快要黑了,等他們回到城裏,天色絕對會黑下來,到時候城門閉合,沒有七皇子的話,李信連城門也進不去,所以這位七皇子就一直靜靜的等在這裏。

魏王殿下對著李信點了點頭,輕聲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要太難過。”

崔九娘也出言寬慰,聲音輕柔:“李公子是個重感情的人,但是事情畢竟已經這樣了,還是要節哀順變。”

李信看著懷裏已經沉沉睡去的賣炭妞,輕輕吐了一口氣。

這一天下來,不止是他累,這個小丫頭也累壞了,趴在自己懷裏,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李信擡頭看向七皇子還有崔九娘,聲音平靜:“當初李信進京的時候,被平南侯府趕出京城,流落到破廟裏,若非這位老人家,恐怕李信已經凍死在了那座破廟裏,老人家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卻……連累他丟了性命。”

李信自然不會跟這兩個人說賣炭翁是自盡的,他必須要讓這兩個人認為自己與平南侯府勢不兩立,這樣以後才有機會跟這魏王府借力,去應付平南侯府。

魏王殿下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是心裏卻暗暗叫苦。

他之所以這麽看中李信,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把李信送進平南侯府,讓他認祖歸宗,換句話說,他需要的是平南侯府的二公子,而不是李信這個人,現在李信卻有些與平南侯府不共戴天味道,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這位魏王殿下的意思,崔九娘都是清楚的,她輕輕嘆了口氣,開口道:“李公子,這件事確實是玉夫人做錯了,以後必須要讓玉夫人給一個說法才是。”

她說話很奇妙,並沒有把這件事上升到平南侯府這個層面上,而是止步於玉夫人,潛台詞是這件事與平南侯府無關,是玉夫人一個人的行為。

七皇子眯了眯眼睛,輕聲道:“等平南侯回京,本王親自出面,替信哥兒向那位玉夫人要一個說法。”

這兩個人三言兩語,就把矛盾全部轉移到那位玉夫人頭上。

事實上,玉夫人的確是七皇子的敵人。因為玉夫人的那個兒子李淳,與他的三皇兄姬桓走的很近,而七皇子找到李信的目的,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把他送進平南侯府裏,就算不能奪權,也要幫著看住平南侯府,不能讓平南侯府手裏的兵權為他人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