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9章 這才是父慈子孝

鳳陽城外,淝水之畔。

旌旗飄揚,獵獵舞動。七月初的烈日驕陽之下,校場之內,虎賁如林。

五千“質子軍”的官兵,全都披著分量十足,而且還不大透氣的布面鐵甲,頂著鐵打的頭盔,或是手持長槍,或是肩扛斑鳩銃,一聲不吭的肅立。

五個千人營方陣,五十個百人隊,組成了完美的方陣隊形。

農歷的七月雖然已經入了秋,現在又是氣候比較寒冷的小冰河期,但是鳳陽一帶畢竟不是北地。每天中午的時候,氣溫還是挺高的,更何況這些“質子”們都全副披掛,在大太陽底下曬著……而且一曬就是兩個時辰!哪怕布面鐵甲已經曬到發燙,哪怕身上的衣衫都已經濕透,哪怕一滴滴的汗珠順著早就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龐落下,這些本來應該養尊處優,享受人生,靜靜的等待大清天兵來宰殺的東南勛貴和世襲武臣或是他們的子侄,卻依舊在苦苦堅持!

這種頂著驕陽酷熱站陣型,還一站大半天的苦,在他們被朱由檢這個暴君“綁”去之前,真的是想都不敢想啊!

五個方陣之前,是一個木頭搭成的方台。台上空空蕩蕩,只有一大一小,兩個穿著板甲的男子,都是手扶劍柄,挺直著腰杆站立。兩人的站姿,比起下面的五千質子,可是絲毫不差。

這一大一小,當然就是大明皇帝朱由檢和皇太侄朱慈烺了。

父子兩人,也和下面的五千質子軍一樣,已經在這裏站了兩個時辰了。他們是看著這五千人列隊而入,展開陣形,然後肅立不動的。

“春哥兒,”朱由檢忽然開口了,“熱嗎?”

“熱!”朱慈烺回答道。

“怕熱嗎?”朱由檢又問。

“怕!”朱慈烺的回答也很幹脆。

“那你為什麽不走?”朱由檢再問。

“兒臣不能走!”朱慈烺道,“這是兒臣責之所在!”

“那你知道天子和國本的職責是什麽?”

朱慈烺說:“選賢任能,賞功罰過,並且使賢者成為能臣,使能臣忠於王業。”

朱由檢最後問:“如何才能做好選賢任能,賞功罰過的事情?”

“當然是知兵事、會理財、懂農田水利、通曉外洋列國之事了。”朱慈烺說,“如果君王不知兵、不知財、不知農事、不知外交,只知道聖人的道理,是當不了明君,只能是一個昏君!”

朱由檢點點頭,這些道理都是逆子上輩子教他的,這輩子他再教給逆子!

“春哥兒,”朱由檢道,“為君不易,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而慎與不慎,其實就是知與不知。不知者,如何知道冰之厚薄?怎麽知道哪裏能走,哪裏不能走?本朝國事之所以衰弱,就是因為出了許多不知的君王。不懂打仗、不會理財、不通農事,自然也不辨忠奸。所以為君一定要好學,因為學無止境,總會遇到不懂的事情。遇到了,就要現學現用,學不精不要緊,但一定要懂。只有懂了,你才會知道群臣之中,誰在裝懂,誰是真正精通的。”

“父皇的教訓,兒臣定當牢記。”朱慈烺道。

朱由檢又道:“春哥兒,你聰明好學,身體強健,所以朕對你的要求也高。不僅要博學多才,而且還要精通其中兩種對於為君治國最要緊的學問。這兩種學問,一是用兵;二是聚財。

朕也不大會聚財,這得你自己琢磨。不過朕可以和你說說用兵,君王用兵,分為將將和將兵……那些給咱們上課的儒生,通常是不懂將兵的,所以只是拿著史書上善於將將的例子來忽悠咱們。

但是不會將兵,是將不了將的……漢高祖斬白蛇而起,平秦滅楚而有天下,其間多少次廝殺,多少次臨陣,如何不知兵的話早就死了。

漢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建章營騎,又取從軍死事之子孫,養羽林官,教以五兵,號羽林孤兒。武帝能做這樣的事情,說明他也是知兵的。至於後來的漢光武、魏武帝、晉宣帝、宋武帝、唐太宗、宋太祖……直到本朝的太祖、成祖還有朕,誰不是既能將將,也能將兵?所以從你開始,今後我大明的國本,盡可能要知兵能戰。”

“兒臣知道了,兒臣一定好好學習知兵之法。”朱慈烺道。

朱由檢笑了笑,然後將目光轉向下面還在曬太陽的“質子軍”兵將們,點點頭:“今天還不錯……沒有人暈過去,這樣的兵可以上陣了!”

穿著幾十斤重,又不怎麽透風的甲胄,在太陽底下曬上兩三個時辰,對於體力和意志力而言,是極大的考驗。如果身體素質不佳,非曬出人命來不可。

而這種看上去很不“人道”的訓練,對於方陣步兵而言,又是必須的——步騎之鬥的關鍵,根本不是抵擋騎兵沖擊或是騎射,而是一陣一陣的抵擋敵人的車輪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