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2章 最喜歡做官了

大明崇禎十七年六月的登州府城內,還有不少無所事事的官員或者是前任官員。

前者是一路跟著朱慈烺跑到登州的,不管有用沒用,他們都是克難功臣,所以到了登州後,人人都有一份錢糧,也安排了住處,每天都能去行宮或者大元帥府應個卯。

而後者則是在李自成兵敗離開北京後從北京城出來跑到大沽口的前任官員,之所以是“前任”,是因為他們都有從賊或者疑似從賊的汙點。朱慈烺也不問他們的罪,但是官職、爵位、功名一律免去,也不會再發錢發糧給他們,就由著他們自生自滅了。

和“克難功臣”們相比,這批人當然比較潦倒了,沒有錢糧,也沒有登萊巡撫衙門安排的住處,就只好租借民房或者借住在登州水城旁邊的蓬萊閣(道觀)中。

史可法的堂弟史可程就是怎麽一個丟了官職和功名的倒黴蛋,現在就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前任官員,一起在蓬萊閣租了客房。

不過他和大部分的“前任”不同,並不擔心自己的仕途,也不顯得潦倒,反而每天約上三五同道,遊山玩水,吟詩作對,日子過得逍遙無比。

而且那些無所事事的克難功臣也不排斥他,反而願意和他結交,誰讓他有個炙手可熱的堂兄名叫史可法呢?

今天登州府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今年二十多歲的白面書生史可程沒有出門,就在蓬萊閣中一間幹凈的客房裏面,悠然自得的翹腿坐著,跟前的茶幾上擺了壺香茶,手上則捧著一本書卷。

客房周圍非常安靜,只有風聲、雨聲、海濤聲傳入耳中,頗有一番笑看天下風雲的意境。

門外鋪了木頭的地板,年代久遠,人走在上面偶爾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史可程突然放下手中的書卷,側耳聽聽,然後展顏笑道:“是哪位仁兄?快進來吧。”

門外就傳來了恭敬的通報聲:“侄兒史德威聞叔父在此,特來拜訪。”

然後就看見房門被人推開,一個穿著儒服的男子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一把濕漉漉的雨傘,正是史可法的養子史德威。

史德威是隱瞞了身份跟著唐雲一起到登州來的,所以並沒有被朱慈烺或崇禎召見,而是在城內四處溜達,打聽消息。聽說了自己的一個叔叔就在登州的蓬萊閣蟄居,便前來拜見了。

“侄兒見過叔父。”史德威放下雨傘,又行了一禮。

史可程認得史德威,但並不親密,今天卻是很熱絡的起身上前,拉著史德威的手就讓他坐在自己身邊,還動手給他倒了杯茶。

“龍江,你怎麽來了登州?”史可程問,“是道鄰(史可法)派你來的嗎?道鄰現在到哪裏了?”

“叔父,”史德威道,“是父親讓侄兒來登州探查情況的,父親親率勤王大軍北上,現在該到兗州了。”

“到兗州了?”史可程心算了下,“再有三五日就該到登州了吧?我得去迎他一下。”

他當然希望史可法可以快點北來登州,史可法可是留都官員勛貴之首,還掌握著南直隸的兵權,又是東林大佬,面子自然是極大的。

如果史可法帶著勤王大軍北上,太子爺一定會赦了他投敵附逆的罪過,讓他官復原職的。

“父親暫時來不了登州,”史德威的話讓史可程吃了一驚,“叔父不如也跟侄兒離開登州吧。”

“為什麽?”史可程愣了愣,“道鄰身為南京兵部尚書,又統兵北上勤王,怎有不來登州面君的道理?”

“叔父難道不知道如今登州行在是誰在掌權?”史德威反問了一句,“而太子撫軍的大權又是怎麽來的?”

來到登州三兩日的史德威已經聽說了一點皇極門之變的事情——宮變什麽的,大家是不敢說的,但是兵諫的說法卻有不少。畢竟皇極門之變是在眾目睽睽下發生的,根本無法隱瞞。

而在史德威看來,皇極門的變故就是一場政變!皇太子的撫軍大權就是篡取而來的……這個太子,分明就是亂臣賊子啊!

“這是皇家的事情,”史可程搖搖頭,“你管得了嗎?”

“叔父何出此言?”史德威皺眉道,“叔父讀的是聖賢書,難道不知道什麽是大義名分?”

大義個頭!

史可程眉頭大皺,心說:你這個武夫怎麽和史可法一樣呆啊,你叔父我都是貳臣了,還管什麽大義?只要太子爺能讓我做官就行!你叔父我苦讀了二十年四書五經,就是為了做官啊!

“啊,”史可程轉了轉眼珠子,“你說的有道理!唔,讀書人是要講大義名分的。不過我不能馬上離開登州,因為我在登州還有些友人,現在就去見他們,看看能不能拉他們一起走。”

“這可太好了。”史德威大喜,“不如讓侄兒陪著叔父一起去見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