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一觸即發

王千裏不但不是一個人來天津的,而且帶來了皇上的諭旨。

事實上他就算沒景運門侍衛吉祥這麽個隨員,就算沒帶皇上的諭旨,崇厚一樣會以禮相待。

因為在所有跟“厚誼堂”有淵源的官員看來,曾先後輔佐韓秀峰、文祥執掌過厚誼堂的王乃增雖有些本事,但遠無法與曾多次獨當一面的王千裏相提並論。

早在泰州時,他就幫韓秀峰籌集錢糧、招募編練鄉勇,甚至隨韓秀峰一道率勇赴萬福橋堵截長毛。

後來進京投供,又在韓秀峰麾下效力,不但幫同整飭河營,甚至統帶輪流去陣前效力的河營兵勇,隨僧格林沁和勝保的大軍從靜海一直轉戰到山東境內。

再後來雖做的是河道上的官,可事實上既管河,也管民,甚至管軍(河營)!

聽家人說王千裏到了天津,崇厚急忙借口有緊要公務,從總督行轅匆匆回到運司衙門,一見著王千裏就急切地問:“百齡兄,您怎麽來了,志行有沒有來?”

“四爺被一個瘋狗纏上了,實在抽不開身,只能讓千裏先過來。”

“瘋狗?”

“地山兄,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吧。”王千裏知道洋人的炮船已經到了大沽口,進城之後卻沒有見著永祥、王河東等人,不免有些心焦,低聲問:“地山兄,聽說閩商黃得祿隨薛煥到了天津,又送來十一尊洋炮,他人現在何處?”

崇厚愣了愣,連忙道:“他還在城裏,我只見過他一面。昨天在藩台那兒聽人說,他原來打算獻完炮去京城的,可聽說富貴在家賦閑不再做官了,就打了退堂鼓。後來想著在天津呆著也不是事,打算南返,可洋人的兵船又堵住海口,所以哪兒也去不了。”

“他雖是個商賈,可捐輸洋炮最為得力,對朝廷有功,您為何不……”

不等王千裏說完,崇厚便苦笑道:“老兄千萬別誤會,我倒是想以禮相待,甚至都差人幫著找了個宅院,可人家一下子送來十一尊洋炮,正所謂雪中送炭,現在是藩台甚至制台大人跟前的紅人。”

王千裏反應過來,不禁笑道:“王某誤會老弟了,勞煩老弟趕緊差人去問問他,是打算留在天津這個是非之地接著巴結恒福,還是願意進京覲見。”

“百齡兄,您是說皇上召他入見?”

“吉祥就是為這事來的。”

“景運門侍衛吉祥,拜見大人!”

“你是富貴家老二吧,本官記得。”崇厚不認為王千裏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就因為這件事,立馬回頭吩咐道:“得喜,趕緊陪吉祥老爺去找黃得祿。”

“嗻!”

崇厚的家人應了一聲,連忙陪著吉祥走出正廳。

打發走吉祥,王千裏急切地問:“地山兄,洋人有沒有提出什麽蠻橫無理的新條件,僧王和恒福大人是怎麽應對的?”

“英吉利和法蘭西領事到了,昨兒上午,是上次跟英吉利大兵頭何伯約定回信的日子,因為皇上既沒下旨開打,又沒恩準兩國使臣上岸,恒福和文煜只能拖延時間,命海防同知博多宏武和天津知縣杜恩前往,稱他和文煜‘不日即至海口’,請何伯等夷酋‘靜候數日,會議一切’。”

“洋人怎麽說?”王千裏凝重地問。

“洋人開始什麽也沒說,直到昨兒晚上才差人上岸遞來一道照會,打算邀博多宏武和杜恩會晤。”

“博多宏武和杜恩去了嗎?”

“沒去。”

“沒去?”

崇厚一邊招呼王千裏喝茶,一邊意味深長地說:“守在岸邊的民勇,其實全是奉僧王之命喬裝打扮的官軍。領頭的那個丘八跟上岸的那個假洋鬼子說,因為他們中午出言不遜,博老爺和杜老爺已經回了天津。”

王千裏意識到這事沒那麽簡單,想想又問道:“僧王在忙什麽?”

“不曉得,我已經有兩天沒見著他了,應該去了海口。”

“薛煥呢?”

“他應該在僧格林沁身邊,反正今兒個沒見著。”

“永祥和王河東他們呢?”

“他倆跟韓宸去了塘沽,他們的手下全安置在城西六裏的柳家莊。”

想到來前四爺曾說過,皇上是絕不會輕易讓英吉利和法蘭西使臣進京的,而不但占了廣州城甚至攻占過海口兩岸炮台的英吉利和法蘭西人,不但不會善罷甘休且氣焰極其囂張,覺得官軍不堪一擊,可欽差大臣僧格林沁又是個倔脾氣,王千裏意識到大戰一觸即發,急切地問:“海口至天津一帶的布置有沒有變化?”

“有一些變化,但變化不大。”

“願聞其詳。”

“老兄稍候,我這兒正好有張海防圖。”

“有圖更好。”

崇厚進去取來一張手繪的輿圖,攤在茶幾上如數家珍地說:“海口南北兩岸炮台由大沽協六營共三千余兵駐守,內火器營和巡捕營的一千余兵,分別協防南北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