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運氣更重要

韓秀峰之前說不大可能有同鄉來京冒籍應試,但不等於沒同鄉來考。

因為按例各省的監生、貢生甚至連捐納的例監、例貢既可在本省應試,也可以來京應試。而順天府乃天子腳下、首善之地,順天鄉試的中額也比各省鄉試多。

平均下來別的省份一百四十五個生員才能取一個,而順天鄉試算下來二十來個考生就能中一個舉人。

盡管外省監貢生得跟直隸考生區別開,按例由國子監錄科,中額沒那麽多,但中舉也比在本省應試容易一些,所以一些省份的監生、貢生紛紛來京應試。

值得一提的是,順天考生跟保定、正定等府的考生一樣有所區別,他們歸順天學政錄科;此外,滿洲考生和欽天監的天文生一樣可參加大比,甚至連在修撰實錄館、國史館效力的士子都可應試。

可以說順天鄉試不只是順天府的鄉試,也不只是直隸鄉試,而是僅次於禮部會試的大比,前來大比的考生竟有八千多名!

貢院幾乎每隔兩三年就修一次,所需銀錢由戶部和直隸藩庫支出。

可這些年不太平,朝廷為剿賊平亂不曉得耗費了多少錢糧。現在洋人又起釁,僧格林沁麾下的近萬兵勇都吃了上頓沒下頓,朝廷去哪兒弄銀子來修繕貢院?

許多號舍不能住人,不得不搭建席棚,設桌分號。

由於沒錢鬧出的笑話還不止於此,比如同考官和書吏、差役們進了貢院之後沒飯吃,互相慪氣;又比如考卷用紙來遲,差點來不及開考……搞得主考官和兩位副主考手忙腳亂,焦頭爛額。

不過這些事韓秀峰並不知道,因為八月初九開考的那一天,他就帶著九名河營把總、外委又去了天津。並且這一去竟呆了近一個月,直到今天也沒回來。

他究竟在天津忙啥子,吉雲飛不知道,只知道南苑是個散心的好地方。今兒個一早,又優哉遊哉地乘坐騾車來了。

韓秀峰不在“家”,早覺得拋頭露面也沒什麽的任鈺兒出面接待。

先讓余鐵鎖找幾個海戶幫著收拾出一個院子,然後同連兒一起張羅酒席,再讓余鐵鎖去請榮祿和王千裏過來作陪。

安排的面面俱到,吉雲飛真有股賓至如歸之感,這一喝又喝高了,睡到太陽快落山了才醒來。

守在外頭伺候的連兒急忙去打水給他洗臉,任鈺兒聞訊而至,趕緊過來給他沏茶。

見他酒醒之後詩興大發,任鈺兒豈能錯過這個機會,竟跑回去拿來一疊前些天做的文章和幾首詩,請他這位翰林官評點。

吉雲飛接過文章一看,不禁笑問道:“鈺兒,你這是考我,還是考你自個兒?”

任鈺兒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我哪敢考您,自然是考我自個兒。”

“既然是考你自個兒,應該等你四哥回來之後,拿去請這次北闈的考官們幫著瞧瞧。”

“吉老爺,您不但是翰林老爺,也做過同考官,我就想知道你覺得怎樣,就想知道能不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吉雲飛看著任鈺兒的考卷,感嘆道:“果然是個才女,果然巾幗不讓須眉。”

任鈺兒激動地問:“吉老爺,照您說這文章還行?”

“不是還行,而是很好。”

“您可別哄我。”

連兒對任鈺兒太了解了,知道她就想跟那些讀書人比比,忍不住問:“吉老爺,照您這麽說,我家小姐要是男兒身,要是也去大比,一定能中舉人?”

想到當年做同考官的經歷,吉雲飛放下文章意味深長地說:“能不能中舉人,文章做得要好,詩寫得要好,字寫得要漂亮,但更要看運氣。”

任鈺兒心想科舉不就比文章嗎,禁不住問:“運氣?吉老爺,小女不大明白。”

吉雲飛猶豫了一下,隨即笑問道:“鈺兒,你知不知道這次北闈有多少學子應試?”

“知道,好像有八千多。”

“那你知不知道這次北闈,皇上揀選了多少房考官?”

“十來位吧?”

“這就是了,”吉雲飛喝了一小口茶,不緩不慢地說:“八月初九開考,前後三場,十六考完,九月初就要放榜。考生們的試卷要謄抄糊名,而在貢院當差的書吏攏共就那麽多,最快也要三四天才能謄抄完。

換言之,十來個房考要在短短十日內閱完八千多份試卷。算下來一個房考一天要看八十多份,還要進行比較,你覺得看的過來,比的過來嗎?”

任鈺兒之前真沒想過這些,下意識問:“吉老爺,您是說考官們不會全看?”

“雖說朝廷每次選派同考官時,都是挑年富力強、精壯幹練之人。可再年富力強、再幹練也看不過來,何況還有不少考官生性懶惰。”

“真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