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幫辦軍務

韓秀峰到保定已經九天了,只見過署理直隸總督譚廷襄兩次,一次是在直隸糧道擺的接風宴上,因為人多,許多話不好說;第二次是前天下午,年邁體衰的直隸布政使錢炘和也在場。

提到西夷極可能北犯直隸,正春風得意的譚廷襄不以為然,竟很是不屑地說西夷沒什麽可怕的,所有勢焰,大半是將帥無能所致。還說什麽只要瞧瞧邸報,尤其邸報裏的上諭就明白了。稱西夷雖來勢洶洶,一經葉名琛迎頭痛擊,西夷領事和領兵的大頭目便授首,可見兵力不在多寡,全在統領之人。

也不曉得是不是想表個態好讓韓秀峰回京跟皇上交差,說到最後決定飭令天津府多鑄幾條攔江鐵戧,並命地方官員小心提防,嚴禁百姓出海跟西夷做買賣。覺得有攔江鐵戧就能攔住西夷的炮船,以為那些窮得連飯都沒得吃的百姓真會聽朝廷的話,而直隸布政使錢炘和更是聽著聽著竟睡著了。

遇著他們這樣的,韓秀峰實在無話可說,昨晚就讓永祥、小山東和徐九等人收拾行李,今兒吃完早飯正打算啟程回京,剛差家人來送過程儀的譚廷襄,竟又差家人來驛館請他再去一趟制台衙門。

“四爺,譚廷襄究竟什麽意思,您好心提醒他,他愛理不理。您打算回京,他又差人來請,他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永祥跟親衛似的邊跟著馬車走邊低聲問。

韓秀峰掀開車簾,若無其事地說:“管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將來真要是出點啥事,這板子也打不到我韓秀峰身上。”

“這倒是!”永祥想了想,又嘀咕道:“別看他人五人六的,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娶了個好妻室,有個位高權重的老丈人。老丈人雖不在了,還有個同樣位高權重的小舅子關照,不然他憑什麽能連升幾級,憑什麽能署理上直隸總督?”

正如永祥所說,譚廷襄能有今日跟娶了個好媳婦真有一定關系。他老丈人就是帝師杜受田,他小舅子就是現在的軍機大臣杜翰!

想到杜翰只是個“挑簾子軍機”,為了不被踢出軍機處一切唯肅順馬首是瞻,韓秀峰沉吟道:“前腳差人來送程儀,後腳便差人來請我回去,還說什麽有要事相商,十有八九是收到了京裏的消息。”

“四爺,您是說杜翰給他寫信了?”

“在他看來我韓秀峰沒什麽了不起,更沒資格在他這個封疆大吏面前指手畫腳,要不是皇上有旨,他恐怕見都不會見我。但杜翰不一樣,杜翰入值中樞好幾年,不但很清楚我這個太仆寺少卿是怎麽做上的,也知道‘厚誼堂’的事。”

“這麽說您的話,他之前聽不進去,現在不敢再不當回事?”

“就算有杜翰提醒,我的話他十有八九一樣聽不進去。”

想到總督部院門庭若市,這些天前去巴結的文武官員沒有一千也有七八百,永祥點點頭:“您說的是,他新官上任,正春風得意著呢。每天忙著應酬,連酒席都吃不過來,哪會有心思去管千裏之外的西夷!”

“所以說咱們這一趟算白跑了,不過出來透透氣總比呆在京裏好,要是呆在京城這日子一樣不會好過。”

“四爺,您是說?”

“要是呆在京裏,遇著十萬火急的夷情我不能不奏報,可奏報上去就是給皇上添堵兒,讓皇上不高興,所以想想還是在外面飄著好。”

提起這些,永祥禁不住問:“四爺,照您這麽說,曹毓英的日子恐怕不大好過?”

韓秀峰淡淡地說:“這不能怨我,誰讓他一樣是厚誼堂大掌櫃呢。”

……

正如韓秀峰所說,譚廷襄之所以趕緊差人去請韓秀峰回來,是因為剛收到軍機大臣杜翰差家人送來的一封書信。

幕友看完信,憂心忡忡地提醒道:“東翁,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英、咪、佛、俄等夷真北犯直隸,咱們卻一點準備也沒有,讓西夷長驅直入進逼京城,到時候您怎麽跟皇上交代。”

譚廷襄這些年一直在外為官,只聽說過西夷卻從未見過西夷,打心眼兒裏覺得西夷沒什麽好怕的,畢竟據說其國土距大清十萬八千裏,就算派兵來犯又能派幾個兵?

何況跟西夷交涉有五口通商大臣兼兩廣總督葉名琛,葉名琛擋不住還有閩浙總督、兩江總督和山東巡撫,覺得西夷不只是虛張聲勢而且距直隸太遙遠。

見幕友如此擔心,他不禁笑道:“朝中的王公大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擔心道光二十一二年之事會重演。而這個韓秀峰正是拿住了那幾位王公大臣的軟肋,才得以平步青雲。”

“既然西夷不足為慮,那東翁為何要差人請他回來?”

“鴻舉在信裏不是說得很清楚嗎,這韓秀峰不但聖眷恩隆,跟肅順也有幾分交情,像他這樣的人還是不得罪的好。再跟他商議商議,給足他面子,免得他回京之後在皇上跟前搬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