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賭一把

先帝爺的實錄聖訓,是幾位大學士奉旨督率官員歷時六年纂修的。

編年紀事,一歸簡質,共成書四百七十六卷,另續經恭輯聖訓一百三十卷,盛德大業,震古鑠今,理應百僚共慶,顯謨承烈。

為籌辦恭進大典,禮部、內務府、太常寺和鴻臚寺等大小衙門整整忙了一個多月。不但五品以上文武官員要進宮慶祝,連進書報事之人都是由親王、郡王充任!

一些窮京官不但住得遠,甚至沒錢雇車,這一夜都不敢睡。還沒到寅時就打著燈籠,跌跌撞撞地連夜步行去紫禁城。

租住在宣南的文武百官一樣不敢掐著點兒去,卯時一到就鉆進馬車或騾車往皇城趕。

肅順身為左都禦史,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監察百官的機會。

早早的趕到宮門口,先清點十五道禦史和六科給事中,等人都來齊了才陰沉著臉分派差事,命都察院的禦史言官查點各部院該來的文武官員有沒有全來,同時巡察有沒有人衣衫不整或站錯班,要是發現全登記造冊,等儀式結束之後再指名參奏!

穆蔭來得也很早,作為軍機大臣無需擔心看不清腳下摔跟頭,一到宮門口就有侍衛打著燈籠在前頭帶路。

見天還沒亮,正打算先去軍機處值房烤會兒火,就見肅順從陰影裏走了出來,笑看著他道:“清軒留步。”

“原來是雨亭兄,您怎麽來這麽早?”

“皇命在身,不來早點不成。”肅順把他叫到一邊,遙望著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若無其事地說:“清軒,聽說太仆寺少卿韓秀峰到任了,有沒有這回事?”

穆蔭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急忙道:“確有此事,昨兒晚上他還去過我家,說已到任兩天,之前一直在夏宮的太仆寺值房等著皇上召見。說孝滿之前只能以素服參事,接下來兩三個月不方便去軍機處拜見,所以冒昧登門告罪。”

“他還在給他爹守孝?”肅順明知故問道。

“按例得丁憂二十三個月,要是從聞訃那天開始算,二十三個月也差不多滿了。他擔心別人說閑話,不敢把奔喪路上的那兩個月算上。”說到這裏,穆蔭好奇地問:“雨亭兄,他昨兒晚上從我家走前說打算去拜見下彭中堂和杜翰,甚至想去跟曹毓英說一聲,難道他沒去府上拜見您?”

“他昨兒個倒是去過,我正好不在家,不然我也想不起來問這個。”

“這就對了,您那麽關照他,他好不容易回了京,又怎會不去拜見您。”

肅順微笑著點點頭,沒再問下去。

廣場上人越來越多,見人群中傳來一陣喧鬧聲,像是哪位王爺或大學士到了,那些個溜須拍馬之輩正爭先恐後地擠上去拜見,肅順臉色立馬變了,正準備過去瞧瞧究竟是誰在大聲喧嘩,一個禦史領著曹毓英從人群裏擠了出來。

穆蔭知道他有話要跟曹毓英說,連忙拱手告退。

禦史也躬身行了一禮,去接著巡察了。

曹毓英等穆蔭他們走遠,正準備躬身拜見,肅順就開門見山地問:“曹師爺,聽說韓四回來了,你有沒有見著他?”

“稟大人,韓秀峰不但回來,並且已回來兩三天,一直呆在太仆寺值房等皇上召見。直到昨兒下午覲見過皇上,才去了趟我家,告訴我他回來了,說皇上命他重掌‘厚誼堂’,說他還在守制,只能素服參事,不方便去軍機處當值,還說這是皇上恩準的。”

肅順意識到韓四昨天為何要去拜見文慶、柏葰和穆蔭、杜翰等人了,因為韓四不只是太仆寺少卿,也是在軍機處額外行走的“小軍機”,按例到任後應該趕緊去拜見上官。

再想到昨兒下午發生的事,肅順又故作恍然大悟地說:“原來你也是昨兒晚上才曉得他回來了的。”

“是啊,誰能想到他一回來就呆在太仆寺值房等皇上召見,我呢又有一段日子沒去書肆了。”

“子瑜,不管怎麽說你一樣是‘厚誼堂’大掌櫃,該去還是得去的。”

“大人說得是,毓英等忙完這陣子就去。”

“不說這些了,先去站班吧,我也該去轉轉了。”

“毓英恭送大人。”

看著肅順離去的背影,曹毓英心想韓四就算做上了太仆寺少卿,幹得還不是之前的那些差事。跟別的卿貳官真無法相提並論,你再器重他又有何用?

肅順則邊走邊暗想陳孚恩瞧不上韓四倒也情有可原,畢竟陳孚恩不但是進士出身而且官居兵部尚書,在陳孚恩看來韓四這個捐納出身的太仆寺少卿真無足輕重。而你曹毓英憑啥瞧不上韓四,又為何早知道韓四回來了卻不去稟報一聲。

就在肅順正尋思曹師爺這人太鬼,只可用不可重用之時,慶賢帶著一份剛翻譯好的急報,同王乃增一起匆匆趕到了重慶會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