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又到固安

天下雖不太平,一些地方甚至還在鬧賊匪,可官場上迎來送往的規矩並沒有變。

韓秀峰一行人每到一處,剛在驛站或驛鋪歇下不大會兒,縣太爺便領著教諭、縣丞或主薄、典史聞訊而至。有的是帶著酒菜來接風洗塵的,有的邀請去縣城或附近的士紳家吃酒,盡完地主之誼再送上一百兩至兩百兩不等的程儀。

路過府城時,知府同樣會設宴款待,宴請時甚至雇戲班助興,走時一樣會送上一份程儀。連徐九和隨行的章小寶等團勇都有賞錢,多的五六百錢,再少也不會少於兩百錢。

第二天一早,地方官員不但前來送行,甚至命衙役青壯一路護送,直到護送至兩縣交界處衙役或青壯們才回去。

如此反復,堪稱走一路,吃一路,收一路!

團勇們雖趕路趕得辛苦,可趕得也有勁兒,剛開始沒處裝賞錢趕緊買褡褳,一條不夠買幾條,後來褡褳多了實在背不動,一到落腳地就直奔錢莊或銀樓兌換成銀子。當趕到直隸境內時,最少的也賺了二三十兩。

就在他們暗暗盤算趕到京城還能賺多少時,韓秀峰下令不再住驛站驛鋪,不許驚動地方官員,更不許再收地方官員的錢。團勇們倍感失落,可想到已經賺不少了,倒也沒啥怨言。

讓他們更意外的是,好不容易趕到距京城僅剩百裏的固安時,韓秀峰竟把他們全留在固安當差,讓他們今後聽永定河北岸同知王千裏王老爺和河營都司張慶余張老爺差遣!

章小寶回頭看了一眼大堂,苦著臉問:“九爺,韓大人到了京城手下不能沒人聽用,咋把我們全留在這兒?”

“呆在這兒有什麽不好的?”徐九反問一句,笑道:“聽劉老爺說剛才那位張都司,跟你們在羊角大營見過的陳都司、葛千總,不但曾是同僚也是同鄉,王老爺跟陳都司、葛千總他們一樣是同鄉。他們全是韓大人當年從泰州帶來的,全是韓大人的老部下,這麽說吧,到了這兒就跟到了家一樣。”

“可是……”

“別可是了,更別不識好歹!”徐九臉色一正,很認真很嚴肅地說:“韓大人正因為念你們是同鄉,念之前辦差也算出力,這才讓你們發了這一路的財。現在讓你們留在河營效力,也不是把你們當累贅,而是想讓你們能謀個一官半職,將來好衣錦還鄉,光宗耀祖。”

“九爺,您是說我們留在這兒能做官?”一個團勇激動地問。

“騙你們做啥子。”徐九不想讓河營的人笑話,把他們拉到一邊,低聲道:“剛才聽王老爺說河營原本有兩百多兄弟,後來被抽調走一百多去了天津,現在只剩下三十幾號人,並且被調走的那些十有八九不會回來了。空出十幾個把總、外委和額外外委的缺,只要你們留在這好好效力,早晚能做上官。”

“真能做官!”

“不但能做官,做得還是經制內的官。你們在湖北見著的那些湘軍的千總把總,跟這兒的千總把總真沒法兒比。”

“太好了,我聽韓大人的,韓大人讓我們呆這兒我們就呆這兒!”

“我就曉得韓大人不會無緣無故讓我們留在這兒!”

……

永定河北岸同知衙門的二堂裏,韓秀峰剛吃飽喝足,正同劉山陽一起同王千裏、張慶余說話。

兩個多月前,永定河發水患,固安、宛平等縣的四十多個村莊被淹。

道台被革職查辦,王千裏一樣難辭其咎,要不是肅順和前任永定河北岸同知石贊清在關鍵時刻進言北岸廳已有兩年沒申領到河工款,他這個北岸同知純屬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早就被革職逮問了,而不是革職留任。

看著王千裏唉聲嘆氣的樣子,韓秀峰勸慰道:“既然能留任就沒多大事,大不了花點銀子捐復原職。”

“四爺,我不是舍不得那點銀子,而是擔心捐復之後又鬧水患,到時候又要被革職!”王千裏苦笑道。

“朝廷不撥銀子,讓你拿什麽去疏浚河道,讓你拿什麽去修繕河堤?這差事究竟好不好幹,工部曉得,制台衙門曉得,順天府也曉得,連皇上都心知肚明。奪你的職容易,可換個人來難不成就能比你王千裏幹得更好?”韓秀峰頓了頓,又說道:“以我之見,你哪兒也別去,就在固安呆著。畢竟以你我的出身,換個地方不見得會比留在這兒好。”

“行,我全聽您的。”

王千裏話音剛落,張慶余就禁不住道:“四爺,永祥被革職之後拿著兵部公文和文大人的書信,從我們這兒調走那麽多弟兄,現在的河營真名存實亡了,連我在內滿打滿算只剩三十七個人,您說說,這算什麽事啊!”

“這事我曉得,去天津的弟兄有崇厚大人關照,應該不會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