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急轉直下

光陰如梭,轉眼間又進入八月。

縣城炎熱,磁器口也熱,孫五爺帶著書童和老仆再次來到慈雲村,聽韓大說韓秀峰和費二爺搬山上的竹林院去了,連茶也沒喝一口就馬不停蹄上山。

一路蒼松夾道,青靄虬盤,菖蒲澗溪,水至山巔而下,泠泠之聲與松簧對鳴,如歌如樂。

趕到竹林院外,見韓秀峰正躺在藤椅上午睡,費二爺正同慧明老和尚圍坐在一塊巨石邊下棋,突然來了詩興,不禁笑道:“山廻青峰合,溪曲白雲飄。僧塔燈常在,杉松葉不凋……”

慧明和尚擡頭一看,急忙起身道:“阿彌陀佛,原來是孫施主!”

費二爺反應過來,連忙推了推睡得正香的韓秀峰,然後起身迎上去道:“罪過罪過,五爺駕到,我等竟有失遠迎。”

“不知者不怪,老弟無需多禮。”孫五爺拱拱手,隨即走上來踢了踢仍在呼呼酣睡的韓秀峰:“志行,醒醒,大白天睡啥子覺!古人雲寸金難買寸光陰,這大好時光不是用來睡覺的,等到了我這把年紀後悔就晚嘍。”

韓秀峰被他給踢醒了,揉了揉眼睛,確認不是在做夢,連忙起身道:“五爺,您老啥時候來的,來前咋不差人捎個信兒?”

“是啊五爺,要是早點捎個信,我等也好下山恭迎。”費二爺一邊幫著沏茶一邊笑道。

“我又不是官老爺,用不著那麽麻煩。”孫五爺轉身示意老仆打發擡他上山的腳夫先回去,讓書童把行李送進他去年來避暑時住過的屋子,這才坐下接過茶杯笑看著韓秀峰問:“咋搬山上來了,山上是清靜,也涼快,我可以來小住幾日,你搬來算什麽,這兒真不是你應該呆的地方!”

韓秀峰豈能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一臉無奈地解釋道:“您老誤會了,秀峰沒想過遁世,更沒看破紅塵,之所以搬山上來純屬不得已而為之。”

“怎麽個不得已?”

“因為沒奉詔移孝作忠的事,前些天剛被皇上下旨申斥過,罵我沒良心,深受皇恩卻不思報效朝廷,甚至罵我一個七尺男兒都不如一個女子!幸虧這道諭旨不是明發的,不然真會揚名天下,說不定會被那些早看我不順眼的禦史言官彈劾。”

“只是申斥?”

“只是申斥,勇號還在,頂帶也在,督辦川東團練的差事一樣沒丟。”

“只是申斥就好,”孫五爺笑了笑,放下茶杯道:“雷霆雨露皆君恩啊,能被皇上申斥也是難得的殊榮。聽你那位在外為官時總想著回鄉,回到家又後悔告病的姑父說,只要是數得上號的文武大臣都曾被皇上申斥過,也只有簡在帝心的才會被申斥,誰要是沒被皇上申斥過,都不好意思跟人吹噓聖眷恩隆。”

“要是有您老說得這麽簡單就好了。”韓秀峰苦笑道。

“對了,被皇上申斥,跟搬山上來又有何關系?”

“就像您老剛才所說雷霆雨露皆君恩,被申斥了得上折子謝恩,得給皇上一個交代。想來想去只有搬山上來,吃齋誦經為皇上祈福,祈求佛祖保佑皇上龍體安康,祈求菩薩保佑我大清國泰民安。”

“這個辦法好,皇上曉得了一定龍心大悅。”

“皇上能否龍心大悅秀峰不敢奢望,只求皇上不再生我的氣。”

“那你這些天究竟有沒有誦經?”孫五爺忍不住問。

韓秀峰撓撓脖子,不無尷尬地說:“跟著大師誦過兩次,齋戒我一直在謹守,不信您老問二爺,我打上山到現在都沒吃過葷腥。”

“這麽熱的天,本就應該吃清淡點,”孫五爺笑了笑,想想又提醒道:“都說伴君如伴虎,既然已經說出去了,閑暇之余別光顧著睡大覺,也得翻翻經書。不然將來進京面聖,皇上讓你背一段經文,你一句也背不出,到時候可就是欺君之罪。”

“謝五爺提點,我得空就看。”

“不說這些了,這些你也用不著我來教,我就想問問外頭的情形。”

提起戰局韓秀峰的心情變的格外沉重,一連深吸了幾口氣,憂心忡忡地說:“外頭的情形不妙,今年春天,江蘇巡撫吉爾杭阿率兵去攻鎮江,長毛東王楊秀清從安徽調集數萬兵馬,由秦日綱統領,從棲霞、石埠橋一帶東進,馳援鎮江。向榮命吉爾杭阿派兵防堵,官軍與長毛在龍潭、東陽、倉頭、下蜀、湯頭一帶接戰一個多月,不分勝負。

長毛的鎮江守將吳如孝多次派兵西出接應,均被官軍所阻。為打破僵局,秦日綱派冬官正丞相陳玉成乘小船沖破官軍封鎖,抵鎮江見吳如孝,約定東西會攻。秦日綱隨後率軍東攻,與官軍激戰於湯頭,相持不下。

戰前迂回至官軍側後的李秀成突然發難,官軍腹背受擊,陣勢大亂。這時,陳玉成和吳如孝也率軍由鎮江殺出,匯合之後大敗吉爾杭阿,連破其營十六座,直抵鎮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