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上海分號(第2/3頁)

洋人代征就不一樣了,自鹹豐三年劉麗川等天地會余孽犯上作亂占據上海,到去年克復,洋人把持的稅務司竟幫著代征了七十多萬兩,並且一筆一筆有賬可查。朝廷急著用銀子,幹脆就這麽讓洋人接著代征了。”

想到千裏為官只為財,那些個稅官才不會跟洋人這般“清廉”,余青槐哭笑不得地說:“居然有這樣的事,想想真荒唐。”

“荒唐的事多著呢,您在這兒住幾天就習慣了。”

“那你孤身在這兒以何為生計?”

“四哥出資修建的會館不但有幾十間客房,還有十幾間鋪面,光房錢和租金就夠我生活了。”任鈺兒嘴上雖這麽說,心中卻暗想別看我是一介女流,但跟朝廷命官一樣有官俸,幫著“厚誼堂”打探洋人的消息,“厚誼堂”不但每個月給五十兩俸銀,要是打探到十萬火急的軍情,額外還有賞。

余青槐不明所以,想想又好奇地問:“這麽說蘇覺明光領官俸不用做事?”

“差不多,他這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滋潤,每天不是去已革上海道吳健彰入股的旗昌洋行喝茶,就是去跟‘船王’郁泰峰等本地士紳商賈吃酒,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真叫個醉生夢死。”

余青槐半開玩笑地說:“早曉得連他都能混個一官半職,那會兒我真應該跟千裏一道去京城投奔韓老爺。”

“余老爺真會說笑。”

“不開玩笑了,鈺兒,你剛才說得那個‘船王’,究竟有沒有通匪?”

“這話怎麽說呢,劉麗川等亂黨占著縣城時,以他家在城裏的產業要挾,而他又不忍看著城裏的百姓活活餓死,確實往城裏偷運了點糧。

不過後來那二十萬兩他也沒白捐,朝廷不但賞他二品頂帶,還賞了他個鹽運使銜。他就這麽搖身一變為紅頂商人,家裏多了兩塊‘回避’、‘肅靜’的牌子,據說每次出門時便讓家人扛著牌子在前頭吆喝開道,他坐在轎子裏好不威風。”

任鈺兒笑了笑,又說道:“此外,皇上還恩準兩江總督和江蘇學政所奏,給上海縣增加了十名文童生和九名武童生的永額,松江府每年也多取文、武童各十名,攏共總新增三十九名,上海乃至松江府士林交口稱贊,誰也不敢再說他的不是。”

“說來說去不管犯多大事,最終是錢犯法!”

“您說得是,現而今只要有錢,還真沒辦不成的事。”

任鈺兒起身走到書櫃前,取來兩塊銀元,輕輕放到余青槐面前:“余老爺,您瞧瞧,這便是郁泰峰剛聯合本地的幾個商人,經制台大人和巡撫大人首肯,用洋人的機器鑄造的銀元,這枚是一兩的,這枚是半兩的。”

看著一面鑄有“鹹豐六年上海縣號商郁森足紋銀餅”,另一面鑄有“朱源裕監傾曹平實重五錢銀匠王壽造”的銀元,余青槐感嘆道:“要是換作別人,私鑄銀錢那是要掉腦袋的!”

“他這不算私鑄,”任鈺兒笑了笑,又若有所思地說:“不過我看他這買賣也做不久,鑄造得太粗糙,很容易被人仿鑄。一旦被人仿鑄,仿鑄的時候再摻點假,到時候就沒人再敢收敢用他的銀元了。”

“這倒是。”

正說著,蘇覺明火急火燎地趕來了。

任鈺兒已經讓老媽子在張羅酒席,覺得一介女流跟兩個大男人吃酒不合適,幹脆致歉回到樓上,逗了一會兒弟弟,然後關起門跟余三姑說起悄悄話。

“鈺兒,你老大不小了,也該為自個兒想想!”余三姑從包裹裏翻出任鈺兒上次托人捎回去的照片,愁眉苦臉地說:“這張洋人幫著拍的照片,我都不敢給別人看。要是傳出去,指不定會被人說成什麽樣。”

任鈺兒很清楚余三姑經歷過那麽多事之後嘴嚴得很,接過照片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是不去洋人辦的女塾念書,不跟洋人交朋友,怎麽幫四哥辦差,又怎麽報答四哥對我任家的大恩。”

“聽余老爺說韓老爺已經回了四川老家,他都已經不做官了,你還要幫他辦什麽差?”

“四哥是回鄉丁憂的。”

“這就是了,韓老爺要是曉得你一個女子在幫他拋頭露面,一定不會高興的。”

“三姑,有些事你不懂。”

余三姑是真為任鈺兒的終身大事著急,不想看著她這般自暴自棄,急切地問:“我怎麽就不懂了?”

任鈺兒笑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正因為四哥回鄉丁憂了,上海這邊的差事才更要幫著他辦。俗話說人走茶涼,四哥以前簡在帝心、聖眷恩隆,不等於以後還是。我在這邊幫他辦點差,只要把差事辦好了,京城的那些王公大臣也就不會忘了他。等他守完制回到京城,自然就能跟之前一樣被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