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奇怪的宅院

任禾在省館後頭的小巷裏租了個三合院,每天上午閉門苦讀,下午帶著弟弟任怨去省館或府館轉轉,轉到太陽落山便回家,不再跟之前那般在外面吟詩作對、飲酒作樂。

沒想到剛到省館,就聽張館長說韓四又升官了,由從四品變成了正四品。

自從聽說韓四做上“小軍機”之後,任禾就意識到這輩子也不可能跟韓四爭高下,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想法。反倒是任怨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兒,一回到家就嘟囔道:“這就正四品,以後再見著就得尊稱大人!”

“該咋稱呼就咋稱呼,”任禾從下人手中接過茶,又笑道:“不過加知府銜也好,加道員銜也罷,終究是記名的,跟用銀子捐的沒啥兩樣。相比正四品頂戴和加道員銜,賞穿黃馬褂那才是榮耀。”

“哥,你是說韓四這個道台當不得真?”

“也不是當不得真,而是……而是沒缺就是算不上真正的道台。”

看著弟弟似懂非懂的樣子,任禾接著道:“就像剛升任通政使的嚴大人,早在做通政司副使之前就曾先後署理過廣西布政使和湖北布政使。布政使從二品,可他那會兒只是加布政使銜,只是署理。等辦完差事奉調回京,卻只能做正四品的通政司副使,因為在吏部那兒他依然只是道員。

又比如今天下午讓余有福去府館找張之洞的文祥,先是因幫辦巡防有功獲賞從四品頂帶,加知府銜;緊接著因驗收漕糧有功賞正四品頂帶,加道員;前些天又因襄辦大行皇太後的葬儀有功,賞正三品頂帶。可官職沒咋升,只是由之前的工部員外郎升任工部郎中。”

想到有些知縣都捐了從四品甚至正四品頂帶,任怨反應過來:“只是看著威風,只是遇著同品的官員用不著行大禮?”

“差不多,不過韓四的正四品頂帶是皇上賞的,比用銀子捐的要尊貴一些。”

“這麽說在吏部,他還是正五品的通政司參議?”

“應該是卸任通政司參議,要是換做一般的官員,守完制回京只能等著需次,要是運氣好有缺空出,可以接著做通政司參議,或去六部做郎中。要是運氣再好一些,有軍機章京開缺,說不定還能接著做小軍機,不過大多官員丁憂之後再想謀個缺很難。”

“韓四呢?”任怨追問道。

“韓四不一樣,他聖眷恩隆,守完制之後只要想接著做官,皇上不但會賞他個缺,說不定會破格任用。”

“咋個破格?”

“他現而今不是正四品嗎,要是外放既能做知府,也能做鹽運使司的運同。”

“正四品不是道台嗎?”

“官越大缺越少,天底下攏共才幾個道員的缺,他又是捐納出身,想做上道台沒那麽容易。”

“哥,你這次要是能中式,將來的仕途一定會比他順暢!”

看著弟弟那滿是期待的樣子,任禾苦笑道:“官場上的事哪有你說得這麽簡單,且不說我不一定能中式,就算這次真能金榜題名,能朝考上翰林院庶吉士,也得跟吉老爺敖老爺他們一樣先熬年資。如果只是中式,卻沒館選上翰林院庶吉士,到時候就會被分發去六部學習行走,這輩子能外放做一任知縣就不錯了,知府甚至道員想都不用想。”

“可韓四咋就能做上?”

“剛才不是說過嗎,他簡在帝心,聖眷恩隆,皇上器重他,仕途自然比一般的官員順暢。”

……

與此同時,抵達京城之後暫住在重慶會館的張之洞,跟著余有福來到達智橋胡同裏的一個深宅大院,走進一間懸掛著“聽雨軒”的花廳,終於見著了這段時間風光無限的工部郎中文祥。

“孝達老弟,對不住了,這些天有些忙,一直沒顧上差人去請你。先介紹下,這位是內務府武備院主事王乃增。你幫志行給王先生捎過信的,應該有印象。”

張之洞緩過神,急忙躬身道:“之洞拜見王先生。”

“孝達老弟,你是韓老爺推薦的人,那便是自個兒人,無需多禮。”王乃增拱手笑道。

文祥很忙,顧不上客套,開門見山地說:“孝達老弟,重慶會館我去過,好像只有十幾間狀元房。據老余說今年來京應試的重慶舉子又不少,你只能在那兒暫住,說不定過幾天就得收拾行李給別人騰地方。與其住魚龍混雜的客棧或去租房,不如搬這兒來。這個宅院裏外三進,空著十幾間房,並且鬧中取靜,平時也沒什麽人來,不會影響你用功。”

“文老爺,這不合適吧?”

張之洞年紀雖不大,但文祥跟韓秀峰一樣有心與其結交。不是因為他爹和他嶽父都是知府,而是因為他童試以第一名得中“案首”,鄉試又以第一名得“解元”,要是來年的會試能以第一名得中“會元”,殿試能被皇上點為狀元,那就是“三元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