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彭蘊章的提醒(第2/2頁)

見韓秀峰若有所思,吉雲飛又連忙道:“不過皇上也沒冤枉他,畢竟那些個喪權辱國的通商和約,全是他和琦善跟西夷簽的。”

“既然皇上如此不待見耆英,那皇上為何還重用慶錫和慶賢?”

“對別人來說能做上內務府大臣那是重用,但對慶錫而言就兩說了。”吉雲飛端起茶杯,吹了吹飄著上面還沒泡開的茶葉,又意味深長地說:“這差事辦得順不順,這日子過得舒不舒心,他們兩兄弟冷暖自知。”

韓秀峰意識到皇上是既想敲打耆英,又不想讓滿朝文武尤其宗室覺得他刻薄寡恩,刻意為難老臣,禁不住問道:“耆英現而今身居何職?”

“從位極人臣的文淵閣大學士被貶為工部員外郎,並且這個員外郎還是皇上勒令他捐的。”吉雲飛想了想,又說道:“道光三十年正月十四,先帝駕崩於圓明園慎德堂不久,耆英給剛登基的皇上上書奏言《求治之道莫先於用人行政理財三大端》,明眼人都知道耆英是想以此向皇上表其忠心。

結果因為折中有‘用人之道,明試以功,人有剛柔,才有長短,用違其才,雖君子亦恐誤事,用得其當,雖小人亦能濟事’等語,被皇上以‘其於君子小人論,持論過偏’為由加以申飭。”

“後來呢?”韓秀峰追問道。

“道光三十年,也就是皇上登基那年的夏秋之交,步軍統領衙門因為一個叫丁光明的天主教信徒持有稟帖並打算送往耆英家。皇上知道後大怒,下旨命刑部審明辦理。這案審來審去發現那個姓丁的跟耆英沒任何關系,只是聽一個西夷傳教士說耆英在廣東辦理夷務有功,所以跑進城來給耆英投書,想請耆英幫著跟山東老家的地方官員打個招呼,好讓他回鄉蓋啥子教堂。”

吉雲飛頓了頓,接著道:“他攏共去耆英府遞過四次名帖,都被門子阻回,直至被巡捕營擒獲。可皇上還是不罷休,竟命時任兩廣總督徐廣縉、時任廣東巡撫葉名琛徹查有無姓丁的說得那個西夷傳教士,估摸著徐廣縉和葉名琛也沒查出個頭緒,這件事才不了了之。”

想到一個三朝元老竟被逼成這樣,韓秀峰終於明白了啥叫伴君如伴虎,想想又問道:“這兩年呢?”

“這兩年的境況也好不到哪兒去,‘破鼓眾人錘,墻倒眾人推’這話一點也不假,據我所知明明不許西夷進廣州城的是徐廣縉和葉名琛,每遇著西夷因進不了廣州城起釁,就落井下石拿耆英說事,說啥子答應西夷進廣州城是耆英私許的。”

韓秀峰看過道光二十三四年朝廷跟英法美等國簽訂的和約,上面明明白白寫著廣州為通商口岸,洋商不但可以進城做買賣,而且英法美三國領事可以跟在上海一樣進城設立領事館。

心想朝廷都答應了,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這實在算不上啥子私許!何況耆英離任時為了不讓洋人進城,還使了個緩兵之計,跟洋人提出進城之事緩而圖之,騙洋人給廣東官員兩年時間準備。

一轉眼十年過去了,洋人的仗打贏了,和約也跟朝廷簽了,卻依然進不了廣州城,一次又一次地被徐廣縉、葉名琛等人騙,換作誰誰也受不了,難怪包令等夷酋要率兵船來“京控”。

吉雲飛不知道韓秀峰在想什麽,禁不住問:“志行,你為何無緣無故問起耆英?”

韓秀峰緩過神,急忙道:“我沒問耆英,我是問慶賢,他不是跟我一樣在通政司衙門當差嗎,而且跟我一樣是參議。想著今後少不了打交道,所以想打聽打聽他為人咋樣的。”

“原來如此,嚇了我一跳。”吉雲飛不想耽誤韓秀峰歇息,起身笑道:“我先回去了,至於慶賢,為人咋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爹不受皇上待見。相信我,跟他別走太近。何況你跟別人不一樣,用不著燒這個冷灶。”

“明白,我心裏有數。”

送走吉雲飛,回到房間回想起彭蘊章晚上說的那些話,韓秀峰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彭蘊章半開玩笑地說“開府建衙”,說登聞鼓廳跟鑾儀衛應該是離皇城最近的衙門,那是提醒他萬萬不能依著皇上的意思真把登聞鼓廳當衙署,因為那一片兒全是六部、宗人府、鑾儀衛等大衙門,你要是真把那兒當衙署,並且有啥事直接進宮向各軍機大臣稟報,那你這個正五品的通政司參議跟六部尚書不就平起平坐了?

至於提慶賢,甚至請他幫著去慶賢家拜訪,也不是真打算讓他去拜見耆英,而是提醒他辦理夷務不會有好下場!如果謹小慎微,只是打探打探夷情也就罷了,但要是被皇上委以重任去跟西夷交涉,那十有八九會跟耆英一樣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