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交易

送走琴兒、幺妹兒和費二爺,韓秀峰正打算去守備署看看張慶余的喪事準備得咋樣,本應該幫著治喪的營務處總辦席伊炳竟跑來說張慶余原本是正八品外委千總,前些天又剛被校拔為把總,在固安是既沒直系親屬幫著操辦喪事,也沒直系親屬領恤銀,按例應稟報督撫,由督撫委派官員來主持葬喪之事。

席伊炳這一說,韓秀峰才想起從海安帶出來的這幫兄弟現而今全是官身。

把總雖只是正七品,但一樣是朝廷命官。死了個朝廷命官,自然不能跟死了個普通兵勇那麽對待。只能從善如流,讓席伊炳趕緊擬公文,先去道署向吳廷棟稟報。

直隸只設總督,不設巡撫,所以就在他等著吳廷棟差人給遠在保定的新任總督桂良稟報時,收到公文的吳廷棟竟差人讓他去一趟道署。

吳廷棟署理上直隸按察使這段時間堪稱風光無限,不曉得多少文武官員前去拜見,韓秀峰不想湊這個熱鬧,就吳廷棟從京城回來那天去道了下喜,之後再也沒去過。現在吳廷棟差人來傳召,只能硬著頭皮前去拜見。

騎快馬趕到道署,衙門口跟上次來時一樣停滿了轎子。校場東邊的酒樓裏坐滿了人,其中不乏身穿官服的大小官員。

韓秀峰不無好奇地看了一眼,翻身下馬把韁繩塞給隨行的陳不慌,正準備拿名帖去找門子,吳廷棟的家人吳福竟跑出來道:“韓老爺,您來得可真快啊!”

“你家大人傳召,我敢耽誤嗎?”

吳福沒少聽吳廷棟說過韓秀峰的事,很清楚韓秀峰跟那些個等著召見的官員不一樣,躬身道:“瞧您這話說得,小的沒別的意思,小的是想說大人正在堂上斷案,您恐怕得等會兒。”

按察使管一省刑名,全直隸各州府的大案尤其命案全得呈報到這兒,要是從各州府呈報的案卷中發現問題,要麽駁回命各州府重審,要麽命各州府把人犯和人證物證全送來親審,只有確認沒問題了才能趕在七月底前呈報保定的直隸總督衙門,再同直隸總督及直隸布政使一道三堂會審,然後再上報刑部。

直隸那麽大,一年不曉得要發生多少起擬判斬監候、斬立決的大案,換作別人來做這按察使還真不一定能應付得了。就算能應付得了,精通刑名的幕友少說也得聘十幾二十個。但韓秀峰很清楚這難不倒吳廷棟,因為吳廷棟本就是從天下刑名之總匯的刑部出來的,對吳廷棟而言斷案要比治河得心應手。

想到升堂審案不是件小事,韓秀峰幹脆停住腳步,遙望著那些坐在斜對面酒樓裏等著召見的官員,好奇地問:“吳福,啥案子這麽急,還得你家大人親自來斷?”

“逆倫案,不是一樁,而是好多樁,不是兒子打死打傷了老子,就是弟弟打死了兄長,還有個忤逆的婆娘竟把婆婆推井裏淹死了!”

“這麽多逆倫案?”韓秀峰大吃一驚。

“正因為多,制台大人擔心皇上怪罪,專門派人來請我家大人一樁一樁過一遍。”

“制台大人一樣是剛到任,逆倫案就算多了一點也不關他的事。”

“韓老爺,理是這個理,可京裏的那些大人才不會管制台大人和我家大人是不是剛到任的,他們要是曉得直隸竟發生這麽多逆倫案,一定會拿民風、教化說事。”

“真要是有人說,那一定不是不曉得這一切怪不到制台大人和你家大人頭上,而是看制台大人和你家大人眼紅。”

“韓老爺,您這話在理。”吳福笑了笑,躬身請韓秀峰去門房稍坐。

韓秀峰跟著走進門房,想想又回頭道:“今兒個等著召見的人不少啊。”

吳福一邊沏茶一邊笑道:“什麽等著召見,我家大人才沒空見他們呢。”

“那就是求見了?”

“也算不上求見,韓老爺,您是這些天沒來不曉得,自從我家大人署理按察使之後,不但按察使衙門原來的那幾位屬官來了,制台大人還把四十幾個在保定等著差委試用的候補官打發來聽用。有錢的租住在城裏,沒錢的借住在村裏,不管衙門有沒有事,也不管我家大人有沒有傳召,他們是每天都來。”

“四十幾個!”韓秀峰覺得很不可思議。

吳福已見怪不怪了,竟如數家珍地說:“兩個候補道、五個候補知府,候補同知、候補通判、候補知州、候補知縣、候補縣丞、候補主薄、候補巡檢和候補典史更多,我都記不清名兒,對不上號。”

韓秀峰樂了,禁不住笑道:“制台大人也真是的,一下子塞這麽多候補官員來,讓你家大人咋安排?”

“聽我家大人說,制台大人也是沒辦法。要說候補官,保定那邊更多,據說上個月好像餓死了一個。制台大人見他們可憐,就把他們分發到各衙門,讓各衙門看著能不能給他們個差委,哪怕一年讓他們辦一次差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