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嫉惡如仇

都司署沒幾個兵,現任都司徐四奎的家人和仆役卻不少,把偌大的客棧包下了都住不下,據客棧夥計說還有幾十個租住在外頭。

曾敲過兩任兩淮鹽運使和一任揚州知府竹杠的王千裏,見客棧裏堆滿了還沒來得及歸攏的箱籠。看著進進出出忙得不亦樂乎的徐家丫鬟和雜役,嘴角邊立馬勾起一絲笑意。

徐四奎的幕友偷看了一眼兇神惡煞般地陳虎等人,小心翼翼地說:“王老爺,這邊請。”

“哦,前頭帶路。”王千裏微微點點頭,跟著幕友走進後院。

徐四奎沒想到新任南岸同知竟差人追過來了,不敢避而不見,故作鎮定地坐在後院正廳裏喝茶。正琢磨著這一關怎麽過,王千裏走進正廳抱拳道:“晚生欽賜正七品候補知縣王千裏拜見徐都司!”

王千裏一到客棧就讓徐家人把韓秀峰的名帖和河廳衙門的公文遞進來了,徐四奎本以為王千裏只是新任南岸同知派來傳話的差役,沒想到王千裏不但身穿官服,連頂帶都是皇上欽賜的,連忙在家人攙扶下起身回禮:“王老弟無需多禮,坐,快請坐。”

王千裏來前只曉得徐四奎做了十幾年都司,卻沒想到徐四奎竟是個老態龍鐘,額頭上全是皺紋,牙掉得沒剩幾顆,連站都站不穩的老頭兒,一時間竟愣住了。

“小六子,還不趕緊給王老爺上茶!”

“哦,小的這就去。”

王千裏緩過神,立馬拱手道:“徐都司,晚生公務在身,不敢耽誤。”

徐四奎雖年邁但不糊塗,眯著眼問:“王老弟,老朽鬥膽問一句,韓老爺命您來傳召老朽究竟有何事?”

“請徐都司您移駕河廳共商軍務。”

“王老弟真會說笑,老朽早上過告病折子,兵部早準了,據說連新任都司的兵部公文都已經到了道署,老朽現而今是無官一身輕,韓老爺能找老朽商量什麽軍務。”

“公文是到了,但人沒到。徐都司,新任都司一天沒到任,河營就一天也離不開您!”

“可是……”

“徐都司,別可是了,不但韓老爺正在等您,連吳大人都在等您。”

“吳大人也在等老朽?”徐四奎大吃一驚。

“這麽大事晚生敢騙您?”王千裏反問了一句,隨即臉色一正:“徐都司,想必您老早有耳聞,韓老爺是奉旨來固安練兵的,出京前光兵書皇上就賜了幾十卷,其中大多是皇上做皇子時用過的!雖無欽差之名,但跟欽差也沒什麽兩樣。您老要是去遲了,耽誤了軍務,韓老爺一定不會高興。”

“王老弟,老朽年事已高,老朽……”

“陳虎、張慶余聽令,伺候徐都司移駕河廳衙門!”

“得令!”

隨著王千裏一聲令下,陳虎等人沖進正廳,架起徐四奎就要出門,徐四奎嚇得魂不守舍,一邊掙紮著一邊喊道:“王老弟,我去,我去,我去還不行?”

王千裏暗罵了一句讓你倚老賣老,背著手走進院子,環視著圍上來的徐家人道:“河廳衙門辦差,軍民人等一概回避!誰膽敢生事,一並綁送衙門論處!”

“老爺,老爺……”

見田貴等武官舉起了洋槍,徐四奎意識到王千裏是有備而來,不敢再掙紮了,急忙囑咐道:“沒事沒事,都散了吧,老爺我去去便回。”

“聽見沒,你們家老爺都說沒事,有馬趕緊去備馬,沒馬趕緊去備轎,不然你們家老爺就得走著去。”

“哦,王老爺稍候,小的這就去備馬。”

……

當徐四奎像人犯一般被王千裏“請”到河廳衙門時,吳廷棟已經到了河廳衙門,正端坐在大堂上跟分坐兩側的韓秀峰和石贊清喝茶說話。

之前他很直接地以為韓四應該是在京城做重慶會館首事時攀上了段大章的高枝,在段大章、黃鐘音等重慶同鄉和郭沛霖等段大章、黃鐘音的同年提攜下,謀上南岸廳同知這缺的。直到走出道署看到大頭等韓四從上海帶來的千總、把總等武官,才真正意識到韓四是領過兵打過仗的,萬福橋大捷也不是吹出來的。

正饒有興致地問堅守萬福橋的那一千鄉勇究竟是怎麽編練的,韓秀峰剛有意無意地說到王千裏,王千裏就跑進來稟報河營都司徐四奎到了。

吳廷棟拔貢出身,對監生出身的王千裏本就沒什麽偏見,更何況剛從韓秀峰這兒得知王千裏也是跟長毛交過手的,打心眼裏覺得王千裏是個人才,不禁笑道:“有請!”

“遵命。”

王千裏躬身一拜,旋即走出大堂把守住外面等候的徐四奎請了進來。

徐四奎雖官居正四品,但在吳廷棟眼裏連正七品的知縣都不如,等他恭恭敬敬地磕拜完,才指指大頭剛搬過來的椅子,讓徐四奎坐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