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強人所難

韓秀峰並非沒任何準備,前幾天在會館也做過一番功課,深知永定河道衙門雖無法與曾經日進鬥金的蘇松太道相提並論,但絕不是一個窮得叮當響的衙門。

為確保京城不被淹,朝廷再苦再難每年少說也會給永定河道撥四五萬兩。更何況河道好好疏浚一次,怎麽也能保兩三年,而這兩三年也就不用花大錢修繕疏浚,朝廷撥給的銀子自然就不會用在河工上。

不過那些銀子究竟去了哪兒,跟眼前這兩位真沒多大關系,就算找也找不到他們身上。怪只能怪前幾任河員把本該用在河工上的銀子給貪了,留下一條蜿蜒曲折長達幾百裏,河身日漸增高,兩岸大堤卻到處坍塌的危河給他們。

修,要銀子。

不修,淩汛一來淹了京城到時候真要掉腦袋的!

可想到這兵要是練不好,雖不至於掉腦袋,但一樣不會有好果子吃,韓秀峰一臉為難地說:“吳大人,石同知,河營糧餉一事,下官來前彭大人交代過,皇上也交代過,難不成讓下官再回京乞求覲見?”

吳廷棟比韓秀峰更想要銀子,不假思索地說:“韓老弟真要是想回京乞求覲見,本官也不會攔著。”

石贊清急忙道:“韓老弟別急啊,有事好商量。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你我可不能再給皇上添亂!”

“石同知,您和吳大人要治河,下官一樣要練兵!您二位擔心發生水患沒法兒跟皇上交代,下官一樣擔心這兵練不好沒法兒跟皇上交差。”韓秀峰頓了頓,又拱手道:“吳大人,據下官所知,整飭河營拱衛京畿還是您奏請的,這兵要是練不好,下官自然責無旁貸,但吳大人您一樣脫不開幹系!”

繞來繞去竟繞到自個兒頭上,吳廷棟追悔莫及,暗想這不成搬石頭砸自個兒腳嗎,正陰沉著臉不曉得該說點什麽好,石贊清突然道:“韓老弟,以我之見想交差也不難。”

“還請石同知明示。”

“說到底不就是要練三營一千五百兵嗎,河營本就有糧餉,就算以每守兵一名給銀一兩五錢算,每月也能從直隸藩司和糧道那兒領到兩千兩百五十兩,半年就是一萬三千五百兩。”石贊清側身看了看吳廷棟,接著道:“給綠營兵多少餉錢還是順治朝時定的規矩,這點銀錢自然是不夠的,吳大人可以想法兒騰挪協濟一些,不過這一千五百兵招齊了不能光顧著操練,得聽吳大人號令疏浚築堤,以防水患。”

石贊清的提議實在算不上個辦法,或者說就是吳廷棟最初奏請整飭河營時打得如意算盤,韓秀峰可不敢答應,只能無奈地說:“石同知,真要是聽您的,那這一千五百兵就算不上兵了,說白了就是一幫苦力,而皇上要的是能上陣殺賊的精兵!”

韓秀峰不提皇上還好,一提吳廷棟就是一肚子氣,忍不住擡頭道:“長毛已被僧格林沁和勝保大人圍堵在靜海,被官兵剿滅是早晚的事,他們突不了圍,更殺不到京城。”

“吳大人,三年前朝廷也以為粵匪成不了氣候。兩年前,誰又能想到粵匪不但突出重圍還一路裹挾百姓攻占武昌,甚至順江而下一舉攻占了江寧。所以這個保票,您不能打!”

吳廷棟意識到失言了,連忙道:“本官還是那句話,道庫裏的那點銀子只能用於河務。”

“治河緊要,還是拱衛京畿緊要?”

“本官身為永定河道,對本官而言自然是治河緊要。”

石贊清擔心韓秀峰年輕氣盛,一氣之下真回京乞求覲見,急忙道:“彥甫兄,消消氣。志行,你也少說幾句。我們幾個大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不就是點銀子嗎,有話慢慢說,一起想辦法。”

“次臬兄,道署的家底兒你最清楚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辦法我是想不出來。”吳廷棟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再看韓秀峰。

“志行,事有輕重緩急,要不你先去南岸廳上任,先整飭河營,再差人去順天府想想辦法,順天府不是也要協濟河營糧餉嗎,不管錢糧從哪兒來,能要先要一點。”

韓秀峰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很清楚眼前這兩位全是打太極拳的高手,要是今天沒個說法,今後就別指望能從道署要到錢糧,故作權衡了一番,擡頭道:“吳大人,石同知,據下官所知永定河雖不通舟楫,不資灌溉,不產魚蝦,甚至被稱之為無用河,但並非真無用。”

“有何用?”石贊清明知故問道。

“永定河善淤積、頻改道、易決堤,後兩者為患,前者卻能造福地方。據說河裏泥沙肥得很,兩岸田地淤灌一年永定河水,便可三年不施肥!”

“這又怎樣?”

“您剛才說道署有一百多頃淤地,這一百多頃是哪一年的事?既然永定河頻改道、易決堤,那歷年來淤的地一定不止一百余頃。就算只有一百余頃,下官也不認為下面那些河員真會以每畝三至六分的地租,把一百多頃淤地租給民夫去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