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韓四進京

不出一次海,不曉得大海之遼闊;不坐一次海船,不曉得在海上暈船有多難受。

剛出海那幾天,別說任鈺兒和翠花兩個女子,連大頭、陳虎和吉大吉二都暈船暈得差點把黃膽吐出來,韓秀峰一樣吐得整個人都虛脫了,直到第六天才緩過來,這個年都不知道是咋過的。

總算有機會參詳下“爭氣機”究竟是咋爭氣的,韓秀峰自然要看個明白,緩過來之後也不怕花旗船長和花旗水手們笑話,就這麽從早到晚蹲在巨大的鐵疙瘩邊上看,腿腳蹲麻木了甚至站起來幫花旗水手往爐子裏添石炭,或幫著出爐子裏的灰,每天都搞得灰頭土臉。

看了幾天終於看出了點門道,發現洋人的這“爭氣機”並非啥子妖術,也沒百姓們傳得那麽神乎其神,說白了跟蒸饅頭一個道理,就是一個精鐵鑄造的密封大鍋,大鍋裏有水,不斷燒火把水燒開,燒出水氣,水氣再把鍋蓋頂起來。

不過道理歸道理,想把這鐵疙瘩做出來卻沒那麽容易,尤其那些通氣通水的鐵管和精鐵鑄造的機關鐵臂,一個連著一個,環環相扣,不但要結實,而且尺寸分毫不能差。

想到就算請手藝最好的鐵匠也不一定能打造出來,韓秀峰不想再費這那個心思,又打起船上洋槍的主意。讓剛緩過來的蘇覺明拉著通譯去跟花旗水手們討價還價,快到天津衛時不但把水手們的洋槍全買下來了,連花旗船長、大副和水手長的手銃都到了大頭、陳虎和吉大吉二手裏。

除了槍之外,船上的幾大桶火藥,水手們用來裝火藥的牛角壺、裝鉛子的皮匣,甚至連熔鑄鉛子的家夥什都姓韓了。只要韓秀峰想買,花旗船長連船上那幾門炮都願意賣。

算上年前剛到上海時跟那兩個花旗水手買的,已經有了四十三杆自來火鳥槍,六把手銃和四杆用洋人的話說槍管裏有膛線的自來火鳥槍。

有膛線的鳥槍裝填起來很麻煩,要用小木錘把鉛子輕輕往槍管裏砸,但大頭和陳虎放了幾槍之後發現,這種槍貴雖貴點,裝填雖麻煩點,但打得是真遠真準!

總之,這一路雖然吃了點苦頭,但這苦頭沒白吃,至少買了幾十杆洋槍。

只是快到天津衛時遇到點麻煩,天津不是上海,更不是香港澳門,沒有開埠,洋船不但不能靠港而且不能靠岸太近,要是就這麽強行靠岸天曉得會發生什麽。

剛開始打算找條出港的漁船或沙船擺渡,可是正值春節,在距一個河口不遠處的海面等了一天,愣是沒等著一條船。花旗船長等得不耐煩,幹脆趁黃昏時海水開始漲潮,放下小艇讓水手們劃著把眾人悄悄送上岸。

攏共就兩條小艇,小艇上又坐不了幾個人,何況還有那麽多行李、槍和火藥,來來回回折騰了七八趟,直到天色大黑才擺渡完。

天黑走不了路,更別說雇車了,烏漆墨黑地又找不著人家,眾人就這麽在海邊凍了一宿,直到第二天中午蘇覺明和陳虎才從附近雇到四輛大車……

據說林鳳祥和李開芳已經殺到天津了,韓秀峰自然不敢在天津久留,盡管有吏部公文和兵部勘合也不敢去驛站,就這麽邊走問,總算在正月二十三下午趕到了宣武門外。

槍不能帶進京城,萬一被五城兵馬司查獲那是要掉腦袋的,韓秀峰讓蘇覺明跟車夫結了腳錢,正打算找個客棧讓陳虎和吉大吉二等人先住下,崇文門的稅吏竟帶著幾個稅卒不曉得從哪個角落裏鉆了出來。

“這位爺,您這是打哪兒來,準備往哪兒去?”稅吏夾著賬本邊問邊示意幾個稅卒搜檢剛從大車上卸下的行李。

韓秀峰哪裏敢讓他們翻,笑看著他們道:“本官是奉命回京的。”

稅吏愣了愣,連忙把賬本順手交給身邊的稅卒,先躬身作了一揖,旋即拱手道:“敢問爺尊姓,官居幾品,身居何職?”

在京城那一年多不是白呆的,韓秀峰笑看著他們道:“免貴姓韓,你們不記得我,我可記得你們。要是沒記錯,你們幾位曾在富貴手下當過差吧?”

“韓老爺,你認得富爺?”

“不光認得富貴,也認得錢三,認識張老六,話說錢三和張老六現而今在哪兒當差?”

稅吏樂了,回頭看看幾個手下,又問道:“韓老爺,您既然認得富爺,那您曉不曉得富爺現而今在哪兒高就?”

韓秀峰撣撣身上的灰塵,笑道:“他現在是揚州關的幫辦委員,他小舅子景華你們一定認得,景華混得比他好,都已經做上都司了,年前我們還一起吃過酒。”

“韓老爺,您連景華都認得,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

一個稅卒越看越韓秀峰越覺得眼熟,見大頭從後面擠了過來,猛然想起韓秀峰是誰,不禁笑道:“四爺,真是您!五哥,四爺真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