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被革職的不只是韓四

黃鐘音和吉雲飛寫給郭沛霖的信,幾乎是與皇上如何處置韓秀峰的諭旨同時從京城送出的,所以小伍子趕到泰州時韓秀峰派出的梁六還在回泰州的路上。

只不過移駐泰州的兩淮鹽運司和淮揚道衙門只剩下一幫胥吏,小伍子打聽了一番才曉得揚州出了大事,不得不硬著頭皮馬不停蹄趕到韓秀峰曾率一千鄉勇堅守過的萬福橋頭,找到潘二,在潘二帶領下見著了郭沛霖,呈上了書信。

郭沛霖看完書信,什麽也沒說,就這麽走出大帳,翻身上馬,帶著兩個幕友和梁九等鹽捕營的幾十個官兵去了仙女廟。

原本駐紮在海安的鹽捕營官兵全來了,後來復建的漕標廟灣營兩百多官兵來了,新任泰州正堂招募的八百多鄉勇也來了,大營裏全是人,一隊隊兵勇在營外巡邏,河邊插滿旗幟,韓秀峰正月裏召集本地青壯砌的土墻上架上了十幾尊小炮,連潘二都挎上了牛尾刀,連空氣中都彌漫著大戰在即的緊張氣氛。

小伍子不敢多說,直到郭沛霖等人消失在視線裏,才把潘二拉到一邊問:“長生哥,長毛殺到哪兒了,他們會不會渡河,會不會殺這邊來?”

剛剛過去的大半個月,潘二過得是心驚肉跳,把他帶進一個小帳篷,一邊招呼他席地而坐,一邊心有余悸地說:“據探報,城裏的長毛這會兒已經被從江寧來的長毛接應去了瓜洲,郭大人估摸著長毛應該不會再殺我們個回馬槍,但也不得不防。”

“不只是突圍,還有人接應?”小伍子大吃一驚。

“何止有人,而是千軍萬馬!”

“全是從江寧來的?”

“也有瓜洲的。”

潘二摘下牛尾刀,一邊揉著腿,一邊苦笑道:“這個月初二,從江寧來的長毛走水路進抵瓜洲,紮了幾十個營盤,進逼三汊河,一路牽制在三汊河防堵的官軍,一路由水路進襲儀真,從側後攻江北大營。本來圍好好的,盤踞在揚州城裏的那些長毛都快被餓死了,誰能想到江寧的長毛會分兵來救,所以被他們殺了個措手不及。”

“這麽說損失慘重?”

“你才曉得啊,攻大營側後的那股長毛是初二下午從儀真沙漫洲上岸的,三號就擊潰了在儀真周邊防堵的官軍。瓜洲那邊的長毛,四號一早大舉進攻三汊河,曾立昌豈能錯過這個機會,當天就率城裏的長毛分三路殺出南門,不過都被雷大人和張翊國殺退了。”

小伍子不止一次聽大頭他們提過張翊國,下意識問:“張翊國這麽厲害?”

“厲害有啥子用,還不是一樣被革職查辦。”

“張翊國也被革職了?我聽人說他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連命都豁出去了,革誰的職也不能革他的職!”

“身先士卒有啥用,把命豁出去又有啥用,關鍵是要打勝仗。”

“他不是把長毛殺回城裏去了嗎?”

“那是月初的事,”潘二輕嘆口氣,耐心地解釋道:“剛開始那幾天,只有儀真那邊的官軍被擊潰了。結果初七那天,長毛的主將賴漢英命儀真那邊的長毛沿河往東一直殺到樸樹灣,揚州城裏的長毛也拼命往城外沖殺,琦善、慧成和雷以誠發現頂不住了,就趕緊差人向郭大人求援。

等我們帶著鹽捕營和廟灣營的兄弟趕到這兒,賴漢英已經買通城東的壯勇作內應,從防堵最薄弱的東路沖過了三汊河,一直殺到揚州城外,會同瓜洲的長毛,在揚子橋、施家橋一帶擊潰了馮景尼、師長鏕和張翊國,他們手下的兵勇死的死、逃的逃,要不是我們分兵去救,連仙女廟都保不住。”

“這麽說雷大人手下沒兵了?”小伍子驚詫地問。

“正在收攏,據說已經收攏了七八百個,”潘二頓了頓,接著道:“雷大人手下的兵勇雖然被擊潰了,但雷大人至少還堅守在仙女廟。慧成才叫個貪生怕死呢,一聽說長毛殺過來了,就置軍務於不顧,帶著手下的一千多兵勇跑邵伯去了。整個東路門戶大開,就剩我們這兩個營在這兒堅守。”

“琦善和陳金綬呢?”小伍子忍不住問。

“琦善擔心長毛北上去攻清江浦和淮安,一邊命手下在城北三十裏堅守,一邊命陳金綬退守邵伯。結果賴漢英無意北犯,前夜三更天帶著曾立昌等長毛從南門去了瓜洲。”

“他們不要揚州了,現在揚州就是一座空城?”

“差不多,”潘二想想又苦笑道:“琦善這會兒已經命人進了城,估計還會跟以前一樣謊報戰功,說啥子揚州收復了。可朝廷要的不只是收復揚州,江北大營這大半年耗費那麽多錢糧,卻讓曾立昌等長毛跑了,不但跑了還被人家殺了個落花流水,咋跟朝廷交代?”

小伍子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問:“所以要有人背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