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拖

喬松年雖然要幫著支應大軍糧餉,但不用總呆在上海城外,回松江前想想不放心,竟換上便服在徐師爺等家人護衛下悄悄來到租界。

韓秀峰沒想到他會來,生怕他被會黨的耳目盯上,當即命陳虎和吉二等老泰勇營的兄弟加強戒備,並讓大頭和翠花趕緊張羅一桌酒席。

喬松年來江蘇上任沒多久,上任之後又大多在松江,平時忙得焦頭爛額,松江府的許多士紳都不認得他,更別說上海的會黨。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會遇刺,坐下來從任鈺兒手中接過茶,一邊饒有興致地看洋房裏的陳設,一邊笑問道:“志行,你正在跑馬廳邊上蓋的宅院,也是照這個樣式吧?”

“是照洋人的圖蓋的,但布局和樣式跟這兒不大一樣。”

“怎麽個不一樣?”

韓秀峰笑道:“我能在上海住多久,就算我娃大了來也只是住一段時間長長見識開開眼界,所以用不著蓋成這樣。我那個沒花園,周圍是一圈鋪面,裏頭一個小院子和一棟三層洋樓,上上下下連同廚房在內有二十多間。”

喬松年放下杯子道:“想起來了,你是當作會館蓋的,房間自然越多越好,還能把外面那一圈鋪面租給人家做買賣,收到的租金可用作修繕。”

“我就是這麽想的。”

“志行,我曉得你重鄉誼,重鄉誼沒什麽不對,但你現而今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不再是會館首事。”

韓秀峰不禁笑道:“我買地蓋房子那會兒,還不是署理松江府海防同知兼江海關監督。”

“對對對,差點忘了。”喬松年點點頭,隨即又好奇地問:“志行,走向帥路子來署理上海縣丞的那個周興遠,你認不認得?”

“認得,他咋了?”

“他好像不只是來署理縣丞的,也是來開辦厘捐的。”

“有這事。”韓秀峰笑道。

喬松年笑看著他道:“開辦厘捐這種事我管不著,也輪不著我管,但想在上海開辦厘捐就繞不開楊能格。本以為楊能格不會待見他,甚至不會任由他在上海設卡抽厘,沒想到他竟說服了楊能格,楊能格都點了頭,吳煦和孫豐只能由著他幫江南大營在上海籌餉。”

孫豐是山西監生,換言之,孫豐是他喬松年的人,而吳煦走得是許乃釗的路子,也就是說周興遠來上海開辦厘捐的事,他和許乃釗本來是持反對態度的,只是沒想到楊能格居然會支持。

這麽一來,不管他這個松江知府還是李乃釗那個署理江蘇巡撫都不太好說什麽。畢竟上海是蘇松太道的“直隸縣”,楊能格都沒說什麽,他們更不好插手。

韓秀峰沒想到周興遠的事辦得如此順利,好奇地問:“健侯兄,你曉不曉得周興遠是怎麽說服楊能格的?”

“楊能格最缺什麽?”

“銀子。”韓秀峰反應過來,忍不住問:“健侯兄,你是說他收到厘金之後會跟楊能格分肥?”

“是也不是。”

“此話怎講?”

喬松年苦笑道:“志行,你那位朋友真是個收刮民脂民膏的好手,他曉得楊能格缺銀子,竟蠱惑楊能格請旨籌設鄉局,專收閔行等周邊各鎮的各業厘捐。楊能格病急亂投醫,不但已四百裏加急奏請籌設,還打算把鄉局設在閔行,讓你那位朋友總辦,甚至讓新任閔行巡檢兼鄉局的董事。”

“這個周興遠,還真是想楊大人所想,急楊大人所急。”

“我看他是與虎謀皮,他也不打聽打聽楊能格是什麽人。”

“健侯兄有所不知,楊大人不好伺候,這個周興遠也不是盞省油的燈,他可是解運過滇銅、蹲過刑部大牢的人,何況他現而今有向帥和彭大人撐腰。楊大人也只能用用他,想卸磨殺驢沒那麽容易。”

“他解運過滇銅,還蹲過刑部大牢?”

“還做過幾天縣太爺。”

“原來如此,看來我是小看他了。”

看著喬松年若有所思的樣子,韓秀峰輕描淡寫地說:“他是他,我是我,且不說楊大人不會把他當自個兒人,就算把他當心腹,也不會因為他高看我韓四一眼。”

“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喬松年下意識問。

“托你的福,做上現而今這官,想辭又辭不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還能有什麽打算。”

“志行,對不住了,我之前真沒想到楊能格竟如此迂腐。”

“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還是說說眼前事吧,許大人究竟打算什麽時候攻城?”

“孫子曰:十則圍之,五則攻之。據探報城裏有一萬多亂黨,而連同吳健彰和孫豐這些天招募的壯勇在內,許大人手下滿打滿算也不到一萬可用之兵,槍炮等軍械也沒亂黨精良,這城怎麽攻?只能先圍著,先一邊打造雲梯等攻城器械,一邊等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