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站著說話不腰疼

見洋人很麻煩,光會晤時的禮節就讓韓秀峰頭疼了一下午。

頭一次正式拜會,而且是代表撫台、臬台和幾位道台,究竟要不要帶點見面禮。見著之後不可能不跟人家打招呼,是作揖,是鞠躬,還是學著洋人踮踮腳摸摸帽檐……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賣雞爽又沒回來,連個商量的人都找不著,韓秀峰幹脆啥也不準備了,就這麽換上件幹凈的青布長衫,叫上林慶遠和楊能格的長隨丁貴,在同樣換上便服的大頭、陳虎等人擁簇下前往英吉利租界。

沒想到剛出門,丁貴就追上來問:“韓老爺,您怎麽穿這一身?我們難不成就這麽去?”

韓秀峰停住腳步道:“你覺得我應該怎麽穿,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去?”

“您是正五品的監督老爺,自然要穿官服。”想起老爺的交代,丁貴又皺著眉頭道:“再說官老爺出行不能沒出行的儀仗,像您這樣既不乘轎,也不打傘,甚至都不差人在前頭凈街開道,別說會被洋人瞧不起,連那些個刁民也不會把您放在眼裏!”

“你是說我應該回去換上官服,雇頂轎子,再找些人鳴鑼開道?”

“本來就應該這樣,您要是就這麽去,不但會被洋人瞧不起,也會有損我大清國體!”

韓秀峰心想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什麽樣的老爺就有什麽樣的家人,回頭看看正在不遠處巡邏的洋槍隊,低聲問:“丁貴,你曉不曉得這是哪兒,曉不曉得河對岸又是哪兒?”

“曉得,這邊是花旗租界,對岸是英吉利租界。”

“那你曉不曉得洋人的租界我們能來,亂黨一樣能來?”

“韓老爺,您別嚇唬我。”

“我還真不是嚇唬你,這麽說吧,我們差人在租界打探亂黨的消息,亂黨一樣會派奸細打探我們的動靜。更何況我們都是初來乍到,而亂黨的那些耳目卻大多是地頭蛇。我們要是跟你剛才說得那樣去英吉利領事館赴宴,他們一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我韓秀峰的安危是小,但我真要是栽在亂黨手裏,那影響的可是平亂大軍的士氣!”

見姓丁的將信將疑,早看他不順眼的林慶遠忍不住來了句:“丁兄,您要是覺得韓老爺這麽去有損國體,那我們就趕緊去雇頂轎子,多找些人,一切按正五品大老爺出行的儀仗來。只是韓老爺的安危不但事關平亂大軍士氣,也事關朝廷的臉面,自然不能以身犯險。要不您換上韓老爺的官服乘轎,我們在後頭走,等到了英吉利領事館,再把官服換回來。”

丁貴雖然囂張但並不傻,可不想死在亂黨手裏,不假思索地問:“我又不是韓老爺的家人,為何讓我穿韓老爺的官服乘轎?”

“因為韓老爺身份尊貴,不能以身犯險!”

“韓老爺身份尊貴,自然不能以身犯險。你又是什麽身份,你為何不換上韓老爺的官服乘轎?”

“我是通譯,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誰幫韓老爺跟洋人交涉?”

“姓林的,你這話什麽意思?感情就你的命金貴,就你不能出事,我丁貴的命一文不值,就算死在亂黨手裏也沒事?”

“丁兄,千萬別誤會,我這全是為了朝廷的臉面!”

看著丁貴想發作又不敢當著附近那些巡邏的洋人發作的樣子,韓秀峰輕描淡寫地說:“別說了,走吧,就這麽去。我們是去赴宴的,又不是正式拜會,用不著講究那些繁文縟節。”

想到老爺在京城赴宴時也不穿官服,只是雇頂轎子或雇輛車,丁貴悻悻地說:“差點忘了這是赴宴,韓老爺說得是,跟洋人用不著那麽客氣,用不著講究那些繁文縟節。”

……

道署被亂黨占了,原來在道署當差的那些胥吏、衙役並沒有死在會黨手裏。劉麗川那會兒率人沖進道署時,甚至都沒為難他們,所以他們不但逃出了城,而且前些天又聚集在“賣雞爽”手下。

現在巡撫大人到了,“賣雞爽”不但不能再做道台,還得跟新任縣太爺孫豐一道招募青壯幫同大軍攻城,那些胥吏差役一個比一個精明,豈能不曉得打仗會死人的道理,不敢再跟“賣雞爽”後頭了,全跑去拜見新任道台。

楊能格正為手下無人可用發愁,不但一個不落的全收下了,而且讓幾位幕友詳加詢問會黨的情況,確認會黨不但往租界派了許多耳目,還頻頻聯絡那些不法洋商,購買洋槍洋炮火藥和糧油等軍資,立即召見前來投奔的刑房老吏和那幾個本地的班頭,命他們召集可靠人手,喬裝打扮去租界捕拿亂黨,每拿獲一個亂黨賞銀五兩!

巡撫大人帶來那麽多官兵,而且大軍剛到就打了一勝仗,刑房老吏顧阿福和那些衙役覺得會黨蹦跶不了幾天,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發財的機會,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