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知己知彼

伍德全趕到松江已是傍晚,雖然進了城但進得並不順利。

一趕到城門口就被兩個衙役和十幾個鄉勇攔下來盤問。發現他不是本地人,衙役和鄉勇竟用鐵鏈把他鎖起來打算直接打入縣牢,不管怎麽解釋也沒用,最後只能謊稱是從山西趕來投奔府台的家人,衙役和鄉勇們才將信將疑地把他押送到了府衙。

喬松年忙得焦頭爛額,沒空見他。

徐師爺趕到門房,問清楚他姓甚名誰,所為何來,一邊帶著他去二堂,一邊憂心忡忡地說:“伍先生,府尊不光曉得上海有會黨犯上作亂的消息,還收到了上海縣正堂袁祖德殉國的消息,已差人命各縣捕拿天地會亂黨,趕緊招募青壯守城。”

“徐先生,府尊為何不去上海平亂?”

“你以為府尊不想去,可現在城裏攏共才兩百多衙役和鄉勇,手下沒兵讓府尊怎麽去平亂?”徐師爺走進二堂右側的一間公房,一邊示意他坐一邊解釋道:“當務之急是守住府城和沒被亂黨攻占的各縣,府尊下午一接到稟報就命查通判親率差役捕拿城裏的會黨,縣牢裏已經關了八九十個。”

看著伍德全欲言又止的樣子,徐師爺接著道:“府尊不但差了好幾撥人去蘇州稟報,也差人去常州向制台大人稟報。上海不只是財賦之地,蘇松等府的漕糧來年也要從上海發運,制台撫台不會坐視不理的,只要守住府城和周邊各縣,用不了幾天朝廷就會派大軍來平亂!”

“那您有沒有見到我們吳掌櫃?”

“見過,不過是昨天。”

“他回上海了?”

“好像是。”相比“日升昌”上海分號的掌櫃,徐師爺更關心“日升昌”的銀子,不動聲色地問:“伍先生,你是怎麽從上海城裏出來的,你們票號的其他人呢?”

“稟徐先生,晚生昨天下午一發現不對勁就打發櫃上的先生和夥計去韓老爺暫住的宅院避難了,櫃上的銀錢和賬本也全運出城了。”

“全在韓老爺那兒?”

“實不相瞞,上海亂成那樣,除了韓老爺晚生誰也不敢相信。”

“韓老爺暫住的地方離縣城有多遠?”徐師爺緊盯著他雙眼問。

“不算遠,也不算近,就在英吉利租界邊上,跟縣城中間就隔著一個法蘭西租界,”伍德全想想又說道:“您盡管放心,韓老爺來上海辦糧的事連縣衙和道署都不曉得,更別說那些亂黨。就算被那些亂黨曉得了,韓老爺也不是沒有準備。”

“韓老爺手下有兵?”徐師爺追問道。

“韓老爺手下倒沒幾個兵,只是暫住的宅院跟英吉利租界僅一河之隔,身份要是暴露,亂黨要是找到那兒,韓老爺大可去河東岸暫避。那些亂黨雖膽大包天,但也不敢在洋人的租界裏胡作非為。”

“韓老爺沒事就好,要是真有三長兩短,府尊將來回京都無顏面對黃禦史等京裏的朋友。”

府台大人的親信能說出這樣的話,伍德全意識到韓老爺跟喬府台不但有交情,而且交情不淺。正不曉得該怎麽往下說,一個長隨走進來跟徐師爺耳語了幾句,徐師爺旋即起身道:“伍先生,我去去便回,勞煩你在此稍候。”

“您盡管忙,晚生不急,天都黑了,城門也關了,晚生就算想走這會兒也走不了。”

徐師爺微微點點頭,跟著長隨走出公房,快步來到空蕩蕩的大堂,拱起手正準備問坐在堂上的喬松年找他有何事,喬松年就放下筆道:“聽小六說有人冒充家人來投奔。”

“倒也不算冒充……”徐師爺連忙稟報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伍德全剛才不太好說是來找吳掌櫃的,所以聲稱是韓老爺派他來報信的。他怎麽說徐師爺自然怎麽稟報,喬松年信以為真,竟感嘆道:“韓四有心了,遇上會黨作亂想到的不是趕緊逃命,而是趕緊派人來給我報信。那些州縣正堂要是個個都像他這樣,那些會黨也不至於在衙門眼皮底下坐大,更不至於犯上作亂。”

“少爺,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晚了,當務之急是守住府城,守住青浦、寶山等縣。”

“沒兵怎麽守,現而今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喬松年無奈地嘆了口氣,想想又問道:“那個姓伍的有沒有說韓四現在還在不在上海,有沒有說韓四接下來有何打算?”

徐師爺連忙道:“他說韓老爺打算以不變應萬變,畢竟城裏的會黨不曉得他去上海了,不曉得他就在城北。”

想到現在只曉得上海有會黨作亂,卻不曉得詳情,以至於求援的公文都不曉得該怎麽寫,喬松年起身道:“我們不能對上海的情形一無所知,也不能就這麽在松江坐等,要不你帶幾個人走一趟,去上海找韓四,請他就近幫著打探亂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