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恭候多時

張光成想把張之杲的棺槨運回浙江錢塘只能走水路,而最近的水路是從泰州去泰興,從泰興入江,東可去上海,南可進運河。只是現而今不比以前,賊匪的水軍在江上遊弋,徐瀛覺得張光成十有八九不敢冒險走運河。

最穩妥的辦法是往東去上海,再想到張光成一定能猜出他會來署理泰州,也一定能猜到他一到任就會清查州庫,發現庫裏的銀子全沒了也一定會去追,不可能沒有防範,徐瀛猛然想起一個人,立馬叫上儲成貴等十幾個快班衙役,征用了兩條快船,火急火燎往海安追。

不追不曉得,一追他更急。

經過姜堰時打聽到張之杲的靈船不但昨天剛從姜堰過,並且是往海安去了。等他風風火火趕到海安,韓秀峰已收到儲成貴悄悄讓人報的信,正坐在中壩口恭候。

站在船頭的虎子發現不對勁,急忙掀起簾子喊道:“老爺,前頭全是船,船上還有兵,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本官倒要看看誰這麽大膽!”

徐瀛冷哼了一句,鉆出船艙一看,只見七八條船攔在河中央,船頭船尾全是鹽捕營的官兵,還有一個千總和幾個把總。設卡收厘的那些人全在東邊往這兒看,誰也不敢靠近。再擡頭看岸上,只見韓秀峰正朝他拱手,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

“徐老爺,下官恭候多時。您趕了一夜路,一定沒吃早飯,下官準備了包子、燒餅,大米粥和小鹹菜,不曉得徐老爺能不能賞光。”

“韓老弟,你的盛情徐某心領了,只是公務在身,實在沒空叨擾。”

“徐老爺,據我所知您是來署理泰州事的,可從這兒再往東就是角斜,往北是富安和安豐,往南是如臯,您身為泰州正堂去那些地方有何公務?”

徐瀛不想跟韓秀峰繞圈子,背著雙手冷冷地說:“實不相瞞,本官是去追張光成的!韓老弟,你不會沒見過他吧。”

“見過。”

“既然見過,你身為聖上特授的從五品運副,為何不阻攔。”

“他的船上又沒夾帶私鹽,下官為何要阻攔?”

“他的船上沒夾帶私鹽,難不成本官的船上會夾帶?”徐瀛指指攔住他去路的鹽捕營官兵,目光再次轉移到韓秀峰身上。

“誤會誤會,徐老爺,您誤會了。”韓秀峰再次拱拱手,笑看著他道:“徐老爺,下官沒攔張光成,反而攔您,自然有下官的道理。”

“韓老弟,要是沒記錯,海安好像是我泰州治下。你身為兩淮運副,竟在我泰州地界上攔我,還調來這麽多兵,你意欲何為?”

“不讓你去追張光成。”

“你好大的膽!”

“徐老爺,您也太瞧得起我韓秀峰了。論膽子,您的膽比我韓秀峰大多了,而且是忠肝義膽。”

“既然曉得本官忠肝義膽,你為何還敢阻攔?”徐瀛咬牙切齒地問。

韓秀峰一邊招呼他上岸,一邊意味深長地說:“因為要不是您那會兒提攜,下官就做不上現而今這從五品運副。因為您是郭大人的同鄉,下官不想也不能看著您一氣之下誤了前程。”

徐瀛被搞得哭笑不得,禁不住問:“韓志行,這麽說你率兵阻攔本官,還是為本官好?替本官著想?”

“正是。”韓秀峰微微點點頭,想想又強調道:“如果郭大人在這兒,郭大人一樣會下官攔住您。”

“郭大人要是曉得內情又怎會攔我,真是豈有此理!”

“徐老爺,您怎麽就聽不進勸呢?既然您不聽勸,那就這麽耗著吧。只要有我韓秀峰在,您就別想從這兒過!”

“你敢!”

“梁九聽令,守住中壩口,誰也不許過,誰要是膽敢沖卡,一概拿下。”

“遵命!”

“韓志行,你敢以下犯上!”

“徐老爺,您又不是不曉得,這官我早不想做了,我有何不敢的。”韓秀峰也懶得他磨嘴皮,幹脆坐下端起碗筷,像沒事人一樣吃起早飯。

徐瀛轉身看看耷拉著腦袋連頭都不敢擡的那些衙役,再看看那些手持長矛砍刀的鹽捕營官兵,終於意識到什麽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只能冷哼了一聲,硬著頭皮上岸。

“徐老爺,坐呀,我們邊吃邊說。”韓秀峰一邊幫他盛稀飯,一邊跟拉家常似的說:“張光成這會兒估計已經到了通州,我就算讓您從這兒過,您十有八九也追不上。就算運氣好追上了,您又能拿他怎樣?”

見韓秀峰讓在一邊伺候的人全退下了,徐瀛坐到他對面,緊盯著他氣呼呼地問:“州庫裏空空如也,他把上半年收的賦稅全卷走了,留下那麽大一虧空,換作你,你會不會追?”

“不會。”

“你又不是正印官,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