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狗行千裏吃屎

大頭和吉大吉二等鹽捕營官兵在泰州等張之杲咽氣,以便護送張家上上下下三十多口及張之杲的棺槨沿運鹽河來海安,再經海安去通州。

王千裏和余青槐跟張光成沒什麽交情,而且護送這種事也用不著他們這樣的士紳親自出馬,把從邵伯提到的人犯交給潘二就回來了,一回來就跟韓秀峰、顧院長一道為迎接兩淮鹽運使郭沛霖做準備。

鎮上太嘈雜,而且沒像樣的宅院,連巡檢司衙門都殘破不堪,眾人決定跟上次一樣,請郭大人下榻在鳳山書院。

鳳山雖然只是座土山,包括書院在內的建築雖然一樣不是雕梁畫柱,一樣沒亭台樓閣,但勝在山上山下樹木眾多,郁郁蔥蔥,至少在海安是風景最優美的地方。而且沒那麽多閑雜人等,住在山上會很清靜。

李致庸一大早就帶人去如臯接駕,沒想到他前腳剛走,隨同郭大人巡察的新任兩淮運判署理安豐場鹽課司大使韓宸就差人趕到海安報信,說郭大人吃完早飯就從如臯動身,中午便能到海安,讓眾人在運鹽河邊恭候。

正因為如此,包括海安巡檢方士枚和厘金局派駐海安抽厘的那兩個什麽委員在內的大小官員全來了,按品級大小列隊在河邊恭迎。

韓秀峰官居從五品,自然站在最前面。

顧院長和穿著一身布面鐵甲、頭戴鐵盔的景華分列左右,人靠衣裝馬靠鞍,咋一看他倒真有幾分武將的風采。不過只是看上去光鮮,事實上景華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訴苦。

“四爺,我真扛不住了,胳膊疼的都擡不起來,腿疼的都邁不開,等會兒見著郭大人,我都不曉得能不能邁出步子,擡起胳膊給他老人家行禮……”

“這才跑了幾天,就疼成這樣?”韓秀峰將信將疑。

“天地良心,我疼的早上連飯碗都端不起來,不信您問蘇覺明!”景華愁眉苦臉地說。

想到讓他這樣的人每天穿戴盔甲圍著打谷場跑幾十圈,對他而言的確不是件容易事,韓秀峰覺得他的這些話應該不會有假,胳膊腿應該是真疼,但並沒有因此同意他回去卸甲,而是循循善誘地說:“景華,我曉得你這幾天受罪了,但這罪受得值!要是不受點罪,哪能這麽威風的站在這兒。”

“只是看著威風。”

“看著威風也不容易,要是連看著都不威風,就你剛來時那樣,能入得了郭大人的法眼?”韓秀峰反問了一句,接著道:“只要郭大人覺得你行,那鹽捕營都司這缺就是你的了。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兩淮鹽運司鹽捕緝私營的臉面,自然要威風凜凜,走出去就算唬不住那些賊匪和私梟,也得能唬住那些個看我們不順眼的文武官員。”

景華聽得一愣一愣的,想了好一會兒才好奇地問:“四爺,誰吃熊心豹子膽了敢看您不順眼?”

“看我不順眼的人多了,確切地說是看我們紅眼。”

“他們憑什麽看咱們紅眼?”

“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了,你想想,同樣是朝廷命官,同樣是經制內的綠營,他們要去跟賊匪拼命,我們不但不用還能查緝私販繳獲功鹽發點小財,你說他們會不會紅眼?”

“哎呦,照您這一說還真是!”

“所以你做上都司之後,不威風也得給我把威風逞起來。誰要是敢讓我們去跟賊匪拼命,就告訴他我們是做什麽的。”

“要是他們說是軍務,是軍令呢?”

“難道光他們有軍務,我們就沒軍務?他們的軍務是剿匪平亂,我們的軍務是查緝私販、彈壓各場。各司其職,井水不犯河水。誰要是拿著雞毛當令箭,你就跟他講道理,道理講不通就不搭理他,我們該做什麽就接著做什麽。”

“他要是說我抗命,要究辦我,治我的罪呢?”景華追問道。

韓秀峰撩起他的盔甲下擺,笑道:“抗命咋了,抗就抗了,想究辦你,想治你的罪可沒那麽容易。亮出你的黃帶子,讓他去宗人府告,天底下只有皇上和宗人府才能治你的罪。就算真告到宗人府,一樣沒什麽好怕的。你又沒謀逆造反,皇上怎麽會為難你,頂多罰你點官俸,連圈禁都不會。”

景華仔細想想,赫然發現確實是這個道理。

只要不造反,像他這樣的宗室犯點事實在算不上什麽,就算當街打死個人,也頂多圈禁一兩個月。真要是被那些個禦史言官揪住不放,也只會被發配去盛京。殺宗室的頭給人償命是不可能的,畢竟這事關皇家的臉面。

景華越想越覺得這缺要是能謀上,這差事不但不會有什麽危險,甚至真能發財,禁不住笑道:“四爺,您瞧好吧,只要我景華能做上這都司,就算琦善來也別想把咱們鹽捕營調去跟賊匪拼命!”